美德争铀矿，非洲成输家

    二战期间，钟情于核武器的美国和德国同时盯上了非洲腹地的一座矿井。各路人马围绕铀矿资源的明争暗斗堪比间谍大片，但非洲当地人并未自其中获得任何好处。

    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放的原子弹中的核材料来自何处？美国某地的矿井？加拿大？提出过这个问题的人不多，能回答的更少。正确答案是：非洲心脏的深处。这两枚炸弹中的铀，是从比利时属刚果（今刚果民主共和国）的欣科洛布韦（Shinkolobwe）矿坑提取的。这座矿井并非美国政府或公民的资产，而是宗主国最大、最富有的公司比利时兴业银行的掌上明珠。假如没有这座矿井，美国科学家在二战期间可能永远造不出核武器。

    历史作家苏珊·威廉姆斯（Susan Williams）长年关注非洲，曾著有颇受好评的《谁杀害了哈马舍尔德？》，对联合国前秘书长哈马舍尔德坠机身亡的前因后果进行了详细调查。现在，通过研究解密档案和个人访谈，她又推出了新著《刚果谍影》，描绘了美国情报部门当年在比属刚果，与同样试图研制核武器的纳粹德国展开围绕铀矿石的秘密争夺的故事。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于1939年8月2日致信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提醒后者：“应考虑用铀让军用装备产生更大威力，最重要的铀产地就是比属刚果。”华盛顿很快有了动作。

    美方派出的情报人员中包括两位受过特种训练的“鸟类学家”，还有更多人伪装成橡胶勘探工或钻石走私贩。“铀”这个词从未从这些人口中流露出来：相反，即使在密码电报中，他们也只是提到“原材料”、“钻石”或简称“宝石”。这些情报员完全是奉命行事，没有人告诉他们，美国为何迫不及待地要搞定一条高品位铀矿石的供应线；连战略情报局（中情局前身）驻比属刚果的站长威尔伯·欧文斯·霍格（Wilbur Owings Hogue）对此都不知情。

    由于居留刚果的比利时企业家和殖民地官员存在亲纳粹情绪，他们的任务变得更加困难和危险。比利时本土沦陷后，这个矿井就开始向德国大量供货；仅在1943年，比利时人就向德国客户交付了155列火车的特殊货物。幸好，美国有个关键盟友，那就是该矿驻纽约办事处的主任埃德加·西格尼尔（Edgar Sengier）；由于对美国核计划的全力支持，此君在战争结束后被授予功绩勋章（medal for merit），这是当时美国政府为平民颁发的最高荣誉。

    在刚果，许多商人左右摇摆，只关心谁看起来会赢得战争。殖民地高级官员为了个人利益普遍参与非法贸易，有时甚至会冒用红十字会的名义。总之，对外界而言，值得信任的人少之又少。打着钻石走私的旗号掩护真实的行动目的，是美国情报部门最常用的计策。

    威廉姆斯特意将比属刚果白人居民的奢华生活与黑人土著受到的残酷虐待进行了对比。她写道，上班第一天，一位美国官员面前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个穿着破旧短裤的刚果男人跪在地上，一个比利时官员手拿带金属头的皮鞭站在旁边。“每次鞭打之后，都会传来痛苦的尖叫，”一名在场的美国军官记录道，“规定数量的鞭打过后，受刑者从颈部到腰部满是血渍，皮开肉绽。”该军官被告知，这是对刚果人偷窃了比利时人一包香烟的惩罚。

    无论美国、比利时还是德国，这段历史中的任何西方人都没给非洲带来好处。1945年11月，战争结束仅半年，利奥波德维尔（金沙萨）和马塔迪港（铀矿通过这里运输）工人便发动罢工，继而遭血腥镇压。威廉姆斯写道：“反对法西斯主义并取得胜利……的道德权威无法改变非洲的不平等和不公正。”在矿坑中连年劳作的工人，根本没有任何防辐射保护。

    书中特别提到，除了广岛和长崎的废墟，铀还有另一个可怕的遗产。欣科洛布韦的放射性废物早就在当地引发了大量新生儿疾病和癌症。一座矿井坍塌后，联合国要求国际原子能机构调查那里的情况，结果发现，约6000名衣衫褴褛的矿工，一直不分昼夜地发掘矿石；因为高水平的辐射，在那里工作的每个人都冒着身染恶疾的危险。

    “欣科洛布韦从未被纪念。”刚果记者奥利弗·塔辛尤卡（Oliver Tshinyoka）叹道。如果《刚果谍影》能稍微改变状况，那便是其最大的价值。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