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这户人家为平等受教育权抗争

    美国民权运动全面兴起30年前，一个美籍华人家庭就针对平等受教育权展开了抗争。最终的司法裁决让所有努力化为乌有，但他们依然不失为挑战种族隔离的先驱。

    发生在1954年的“布朗诉教育局案”因其有利于种族平等的裁定，而被视为美国民权运动史上有关受教育权的经典案例，也是美国最高法院挑战种族隔离的里程碑。

    但很少有人知道，早在“布朗案”宣判30多年前，在密西西比三角洲地区，就有一户华人家庭向最高法院申述了他们子女遭受的不公待遇。遗憾的是，他们的反抗以失败告终。

    不久前，关于本案的著作《水滴石穿》在美国上市。作者艾德丽安·贝拉德（Adrienne Berard）探究了蓝杰弓（音译）一家人与种族隔离斗争的前因后果，藉此提醒人们：在种族隔离蔓延于美国南方的年代，非裔人士之外的少数族裔群体也曾为改变体制而努力。

    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贝拉德表示，“今天，当学生们学习华裔美国人的经历时，课程往往聚焦于‘西海岸、铁路、移民法案的历史、骚乱’，事实上，美国南部华裔遭受不平等对待的情况同样罄竹难书。”美国独立后不久，华裔移民就作为“苦力贸易”的一部分替代了黑人奴隶——即便他们没有受到暴力强迫，也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契约工。

    蓝杰弓是绕过1882年排华法案（该法案禁止中国劳工移居美国）、从加拿大边境偷渡进入美国的众多移民中的一员，他一路逃到南方的亲戚那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警察的巡查。和妻子凯瑟琳·王结婚后，蓝杰弓全家逐渐适应了在异国他乡的生活；女主人在教堂里跟本地居民谈笑风生，会烹饪地道的当地特色美食，而且能够流利地用英语写作。

    这户华人开了一间小杂货店，这也是华裔美国人当时常见的选择，因为这可以使他们成为“商人”，得以做一些华人劳工通常无法触及的事情。起初，蓝杰弓的子女和当地的白人孩子一起读书，他的小女儿玛莎成绩尤其出色，从五六岁开始就全权掌管小杂货店的账目。然而，1924年，也就是他们全家搬到密歇根州罗斯代尔镇的第二年，玛莎和姐姐贝尔达突然被告知，她们必须转入镇上的黑人学校就读，理由很简单——华人也是有色人种。

    蓝杰弓夫妇决心诉诸法律，要求把女儿转回白人学校。他们认为，强迫亚裔儿童进入“有色人种学校”，本质上是对美国宪法精神的违背。更重要的是，他们获得了热衷于平权运动的律师厄尔·布鲁尔（Earl Brewer）援助，后者把案件上升到了国家层面。

    布鲁尔注意到了玛莎的优等生身份，将她当成本案的焦点。在州最高法院，布鲁尔陈述道，“政府取之众人，造服众人。玛莎是本州的一个孩子，不论她是什么种族，都有资格在任何地方享有接受公立教育的权利。”

    蓝杰弓一家成功突破了地方上的阻挠，但他们的主张在州一级法院未获支持。贝拉德指出，布鲁尔的工作是有瑕疵的，“他好几次改变了论点，他说的一些话实际上是种族主义者的花言巧语。所以，我不想把他粉饰成这个故事中的完美英雄，但他确实做了很多。”

    这家人继续向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上诉，但是，布鲁尔因故将案卷转给了另一名律师，后者缺乏代理此类案件的经验。最终，法官裁定“让当地学校自由订立校规，自由决定什么人种可以入读”，意味着原告的心血全部白费了。“这真的很可怕。它实际上扩大了种族隔离制度的适用范围，在司法领域开了让种族隔离制度更强大的先例。”贝拉德指出，最高法院的裁定不仅对蓝杰弓一家是毁灭性打击，而且对全体有色人种都是极大的不公。

    从各方面讲，《水滴石穿》的结局难称完美，但它至少揭开了一段历史，而且，美国司法系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甚光彩。另一方面，本书指出，蓝杰弓一案并不广为人知，蓝家人的败诉只是部分原因。当贝拉德采访蓝家后人时，他们坦承，自己的祖父母当年之所以选择对簿公堂，其实更多地是出于不愿让孩子们在“环境较差”的黑人学校读书的考量。由此看来，身为受害者，蓝家人也只能在大环境下随波逐流，不可避免地受到种族主义思想影响。

    但瑕不掩瑜。即便是在“布朗案”在受教育权领域全面瓦解种族隔离制度后，蓝杰弓一家当年的经历，依然不时被民权运动人士提起，成为美国华人影响国家政治议程的经典案例。如今，随着《水滴石穿》的面世，华人对种族平等的贡献，得以被更多人知晓。

    美国《时代》杂志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