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和美国不会真正闹翻

    国与国之间，无须在每一领域彼此认同、强求友善。就暂时遇冷的美国和菲律宾关系来说，双方一定能够看到整体战略关系的重要性，并在合适的时机促成反弹。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上台后，强力落实竞选时对选民的“承诺”，即大力“扫荡”毒贩与其他犯罪分子。打击贩毒本是菲律宾的内政，无可厚非；问题在于，杜氏在这桩“好事”上，继承了他多年来用惯的激进手法，不但要求执法当局“放心”击毙拒绝投降的贩毒分子，甚至呼吁民众“参与其中”，自己动手消灭“坏分子”，还有奖金可领。短短两个多月里，在光天化日下或月黑风高里被处死的嫌犯，达到了4位数。

    这种不经过正当程序定罪就处决嫌犯的“体制外”手法，给杜特尔特招来了不少非议。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的两位特别报告员呼吁菲国当局停止这种做法，遑论最喜欢拿“人权”说事的美国了。上个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原打算在老挝举行的东盟峰会上与杜氏商议此事，不料后者先发制人，在赴会前公然以粗口“问候”奥巴马，说如对方胆敢提起此事，双方将“如两头猪般在泥泞里翻滚搏斗”。奥巴马随即取消了“奥杜会”，改与韩国总统朴槿惠会面。

    当然，各界最关心的还是美菲关系会否由此走向僵化。众所周知，华盛顿“亚太再平衡”的一根重要支柱，就是往菲律宾加派海空力量。各种迹象显示，这场骂战对美菲双边关系的影响是暂时性的，美方不愿把事件无限上纲。奥巴马没打算延续口舌之争，最重的回应也只不过是把杜特尔特称为“充满色彩的家伙”，在东盟峰会上也与杜氏简短聊了几句。

    深入观察菲律宾的社会经济结构可知，马尼拉的精英阶层几乎都与美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有的从小就在美读书，有的几乎是家属早已移民美国的“裸商”；他们的高端生意，也不外是借助当地低廉的人力成本，通过互联网为美国公司提供离岸服务。

    杜氏虽然出身政治世家，但终究是马尼拉之外的“南方人”，他对美国“口出狂言”，存在建立来自民众拥护的、不同于传统精英的势力圈子的考量。但在后者操控菲国社会经济的现实下，杜氏迟早是要妥协的，并为此调低他的“反美”音量。当年，另一位受民众热烈拥护的明星总统埃斯特拉达，上台短短两年内即被精英们拉下台。埃氏后来也“学乖”了，在东山再起出任马尼拉市长期间，与精英们合作，没再引起大风波。

    撇开历史纠葛，国与国建立友谊，主要考量不就是维持和平与促进贸易吗？大致上友善的国家之间，无须在每一领域彼此认同，甚至无须在每一领域都强求友善。它们可能在某些有共同利益的领域通力合作，在另一些领域里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上述“奥杜会”改为“奥朴会”即是很现实的例子。仅仅1年前，美菲还打得火热，而韩国这个美国的盟友，却因自身的经济发展需求，与中国较为亲近。但时过境迁，如今，韩国允许美军在其境内部署“萨德”反导系统，说是为了抵御朝鲜的核武器，却令中国感到战略利益受到威胁，中韩关系由此降温，美韩关系则回暖。基于类似的道理，当下美菲合作因为杜氏针对美国的“充满色彩”的谈话而暂时搁浅，日后应该也会恢复。

    在两国的权力圈里，肯定都有成熟又务实的老手，会看到菲美之间整体战略关系的重要性，以及其他千丝万缕的历史情感上的深厚性，并确保两国关系不会彻底破裂。

    另一方面，菲国近年来因南海问题与中国关系很僵，但在中国主导成立亚投行时，菲国却几乎在第一时间成为创始会员国。马尼拉在把握这类时机上面，甚至把中国在东盟的最大贸易伙伴马来西亚比了下去。所以，只要有关各方用务实的态度来处理外交事务，中菲的正常交往还是可以维系下去的。

    往大里说，东南亚各国的友谊及它们与中美两国的关系，只要大家不强求在所有领域异口同声，而是在有共识的范围内加强合作，务实地力求和平，那便是本地区之福。

    （作者曾任马来西亚首相政治秘书，现在是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关系学院客座研究员。）

    ▋新加坡《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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