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粹主义下的“发型政治学”

    在民粹主义氛围笼罩下，离经叛道的政客更讨人喜欢。因此，怪异的举止、财大气粗的手笔、离谱的笑话乃至看上去有点疯狂的发型，在欧美政界隐约成了潮流。

    唐纳德·特朗普的独特外貌一直是热门话题。有人讽刺说，他那染过色的蓬松头发，更适合一名夜总会经理，而不是美国三军统帅。谈论这些细枝末节是否有意义？事实上，政治领域的发型问题，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关紧要。

    不少偏向民粹主义的政客拥有特异的发型。意大利前总理贝卢斯科尼用黑色颜料填满两片移植发中间的空余地带；煽动英国脱欧、目前担任英国外长的约翰逊，总是将稻草色的头发保持在邋遢状态。这些人都得到了对优雅的精英阶层充满怨恨的大众的喜爱。

    还有所谓的现代欧洲民粹主义之父、已故荷兰政治人物福图纳（Pim Fortuyn），他刮得干干净净的发亮秃顶格外引人注目。顺便一提，除了贝卢斯科尼，这些人都是金发或染成金发，深色头发似乎不那么受民粹主义的粉丝欢迎。

    吸引眼球当然是这些人最主要的目的。奇怪的发型或光头，能让人一眼认出领袖。

    另一套和发型有关的策略是自嘲。丘吉尔是这方面的代表性人物。即使不想抽烟的时候，他也永远不忘叼着一根雪茄。他稀疏的头发搞不出什么花样，但他的不修边幅肯定与众不同。即使在战时，也没有其他英国政治家穿着丘吉尔那种带拉链的连衫裤。刻意的冷漠或古怪表现，反而意味着丘吉尔这种典型的贵族，不用非得遵守中产阶级的沉闷标准。

    丘吉尔深谙许多主流政治人物不明白的道理：要抓住人心，最佳策略并非假装自己是他们的一分子。恰恰相反，如果你来自上层，索性夸张一点，把自己变成一幅上层人物的讽刺画，像一个藐视胆小的资产阶级，却能与猎场看守人和谐相处的老式贵族。约翰逊并非贵族，但曾就读于伊顿公学，因此可以轻易模仿贵族的样子。他的这种做法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而在美国，贵族并不存在。金钱的多少决定了地位。特朗普受欢迎的秘诀之一，就是炫耀自己的财富，必要时不惜吹牛。相对低调的福图纳和较高调的贝卢斯科尼也有类似的情况。以物质为梦想的人们由此对他们更加羡慕。肯定小人物的梦想，是民粹主义的关键。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这类人看上去与温和的主流有很大差别。即便他们中的某些个体本是圈内人，也喜欢以圈外人形象出现，与普通人一道对抗现行体制。怪异的举止、财大气粗的手笔、离谱的笑话、故意表现出来的粗鲁和疯狂的发型……都能成为政治加分项。

    我不知道将特朗普视为对美国和世界重大威胁的人们，是否对此有充分理解。他们往往以嘲讽的方式攻击特朗普——伏尔泰曾用这种方法来对抗天主教会的教条。的确，在大多数时候，嘲弄可以成为有力的武器。特朗普颇具攻击性的夸夸其谈和异乎寻常的外表，都非常适合作为讽刺的对象，纽约的不少喜剧演员也对他进行过毫不留情的嘲笑。

    问题在于，对那些恰恰因为特朗普的怪异才喜爱他的人，嘲讽不会产生作用。怪异让他在人们鄙视的体制面前特立独行。魅力并不意味着在语言、外表或行为举止上克制。特朗普越与众不同，支持者就越爱他；喜剧演员越是讥笑他，他的粉丝就会越向他靠拢。

    这就是这个充斥着愤怒的民粹主义情绪的时代的现实。理性争辩和政治乐观，现在可以被解读为负面素质，成为对感觉被愚弄的平民漠不关心的精英的特征。理性并未让51.9%的英国选民投票留在欧盟，它同样可能无法阻止一个梳着不怎么好看的发型的家伙走向白宫。

    （作者是美国巴德文理学院新闻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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