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退欧”公投为欧盟敲响警钟

    看起来像是一场闹剧的英国“退欧”公投，或许可以为沉迷于一体化而罔故现实危机的欧盟敲响警钟，让后者放下政治正确的教条，本着更务实的态度面对急剧变化的世界。

    6月23日，英国人民为是否退出欧盟进行公投。参照苏格兰独立公投的效率，估计用不了24小时，外界就能知道英国的民心所向。多数观察家都预测英国不会真的退欧，毕竟今年2月欧盟峰会时，卡梅伦“敦促英国民众公投续留欧盟”的承诺言犹在耳，他也信心满满地把公投时间提前了一年，特意安排在欧洲杯期间进行，让人嗔笑英国政治家果然“够狡猾”。不过，民调始终让人担心，英国人会否弄假成真？

    对大多数热心国际时事的人来说，欧盟的故事是很合他们口味的。除了欧洲杯和申根签，欧洲一体化还以一种浪漫神话般的方式造福了广大知识分子——一个大一统的欧洲，以契约精神为动力的联合，伟大的超国家实践——这些都像“自由、平等、博爱”的信条一样鼓舞人心，难怪一代代欧洲人为此不懈努力。

    不过，虽然欧盟主义者把大欧洲的理想回溯到启蒙运动时期，但18世纪“欧洲文化共同体”的盛世早已随着民族国家的崛起而烟消云散；虽然打着理想主义的旗号，现代的欧洲共同体却是实打实地为了现实的好处才诞生的：先是为了煤和钢，之后是为了统一市场，后来是为了美国和北约的核盾牌。至于英国参与欧洲一体化的目的，按照那位汉弗莱爵士的说法，则是“为了打入他们内部，从内部把他们搞乱——这是大不列颠500年来的一贯策略”。

    冷战结束后，随着外部压力消散，欧盟主义者高举以民主、法治、人权观念为内涵的价值观大旗，从被动聚合走向主动扩张，最终走向了理想主义的乌托邦。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感慨道：“没有了外部危机，所谓的对整个大一统欧洲的虔诚也就成了无本之木……大力推动浪漫天真、充满热情的欧盟彻底整合的愿景，未尝是解决我们问题的合适方案。”

    后来那些年，欧盟忙着扩张、升级、政治一体化，忙不迭地让各成员国让渡主权，建立起欧洲理事会、欧盟委员会、欧洲议会、欧洲法院、欧洲审计院等一大堆名目繁多的官僚机构，外加一支庞大的官僚队伍，而先哲笔下人们建立国家的基本目的——对安全和财产权的需求，却一直满足不了。主权债务危机、欧元保卫战、难民危机、恐怖袭击……一波一波袭来，令欧盟元气大伤，国家间矛盾激化；希腊债务危机期间，一个简单的转移支付就能弄得天怒人怨，施援国和受援国都觉得受到了强迫和抢夺，至此，欧盟似乎变成了一个强扭的瓜。图斯克说对了，不过有些晚了。

    那么，借英国此次退欧公投教训一下欧盟如何？这场闹剧可能不会真正导致英国退欧，最终有惊无险地落幕，但如果能惊醒依然沉湎于政治正确和一体化幻梦里的欧洲领导人，未尝不是好事一桩。这里还是引用图斯克的话：“当下，我们要负责在各种空想前面对现实，这些空想包括一个没有民族国家的欧洲、一个在利益和追求上没有冲突的欧洲、一个将其价值观施加于外部世界的欧洲……我们执迷于即刻的、完全的一体化，未能注意到欧洲的普通人并不认同我们对一体化的热忱。他们对未来的伟大愿景不抱幻想，而是要求我们更好地应对当下的现实。”

    欧洲日益散发出老迈和虚弱的气息，欧盟面临内外两方面的重重危机。希望趁着为时未晚，欧盟的领导者们能尽快从自由放任、理想主义的一厢情愿中清醒过来，只有这样，欧洲才有望远离“文明冲突”的危险。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