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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因素造成的事故是现代社会特有的梦魇。这是因为导致人类提前结束生命的其他原因——疾病与意外——已不那么致命。
德国之翼航空公司从巴塞罗那飞往杜塞尔多夫的4U9525航班上，机长于2015年3月24日上午10时30分离开驾驶舱，可能要去洗手间。随后，副驾驶安德烈亚斯·卢比茨把他锁在门外，并将飞行高度仪设为最低限——30米。接下来的10分钟内，卢比茨一人操纵飞机，其他机组人员在外面疯狂地砸着驾驶舱门。最终，飞机撞毁在法国一处山区，机上150人全部遇难。
我们现在得知，卢比茨曾在网上研究自杀方法及飞机驾驶舱门的安全性。德国之翼的母公司汉莎航空曾两次因他患有抑郁症而拒绝更新他的健康证明。
人类从未停止自相残杀，然而，卢比茨造成的事故是现代社会特有的梦魇。德翼空难一周年纪念日提醒我们，我们如今面临的最大恐惧是人为因素：从谋杀到战争，从卢比茨到IS等一切因素。这是因为导致人类提前结束生命的其他原因——疾病与意外——已变得不那么致命。
几乎每个人的家族史都充斥着传染性疾病、意外和暴力。20世纪初，在曼彻斯特，我的祖父母那一辈有两人因猩红热夭折。我的曾祖那一辈有一人死于列车事故。我的祖父母那一辈有一人在被鱼刺噎住后丧命。1963年，我的祖父在约翰内斯堡的家中被谋杀。
如今，特别是在发达国家，上述几种死亡方式中只有谋杀还在以一定的频率出现。许多传染病被消灭，意外事故造成的死亡并不常见。“一度，飞机因窗框上的细小裂隙而坠毁。很快，我们解决了这一问题。”英国科技创业者史蒂夫·科斯特（Steve Coast）在一篇评论卢比茨事件的博客中写道，“一度，飞机因机门向外开而坠毁。很快，我们解决了问题。一度，飞机曾因尿液腐蚀而坠毁。我们用密封的塑料厕所解决了问题。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富裕国家甚至设法杜绝癌症和心脏病。美国癌症协会表示，这个国家的癌症死亡率从1991年的峰值215.1/10万人，降至2012年的166.4/10万人。的确，现在仍有不少人死于癌症或心脏病，但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70岁以后。
随着疾病和意外事故得到有效控制，还有什么值得我们担忧？科斯特的回答是“离奇事件”，通俗些说就是“人祸”。这种变化的最好例证是：在2014年的美国，死于枪口下的人数60年来首次与死于车祸的人数持平。
当下，欧洲的凶杀犯罪率处于有历史记录以来的最低水平。奥斯陆和平研究所提供的数据显示，2014年，死于持械冲突的人数25年来首次超过了10万人，但仍“远低于冷战时期的水平”。
不过，许多此类杀戮都发生在欧洲人的家门口，而且我们可以立刻获悉。你几乎可以在YouTube上实时看到人们遭到杀害，却看不见关于免疫治疗药物的报道。在正常预期寿命超过80岁的年代，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某个恶棍谋杀，尤其令人恼火。
还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为因素”如此困扰我们。需要担忧的事项就像待办事项清单上的任务：一项任务被划掉后，我们的关注点就集中到剩下那些。
普里莫·莱维（Primo Levi）在奥斯维辛体会到了这一点。他注意到，集中营被解放后，曾被关押的囚犯不再需要担心杀戮，但他们出现了新的焦虑点。他解释说：“如果造成压力的最直接原因不见了，你会痛苦而惊奇地发现，还有下一个在等着你；实际上，还会有其他一系列原因在等着你。”今天，对许多人造成压力的最直接原因是人为因素。
我们的先辈面对疾病或意外时，往往或是选择默默忍受，或是祈求上帝的帮助。他们没有多少选择。但是，人类的暴力更容易激起愤怒，并要求政府有所行动。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如果医生可以治愈白血病，那么，政府一定能阻止一伙人开车闯到巴黎，枪杀130人。
不过，人为因素或许不会在担忧事项榜单之首停留太久。几十年后，最大的威胁可能来自失控的机器人，也有可能来自气候变化。
（作者是自由记者、作家，《金融时报》特约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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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西蒙·库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