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样成为“美人鱼”守护使

    为了唤起人们的重视，动物保护主义者使出浑身解术，出新出奇。有时，这些出于环保的努力也会遭到质疑。

    他们漂浮在被鲸血染红的水面

    汉娜·弗雷泽（Hannah Fraser）借助冲浪板漂浮在日本太地町一座村庄附近的海湾里。那是在2007年10月28日的黎明，当地渔民刚刚捕获了一群巨头鲸。汉娜身着潜水服在水里游动，为了阻止这场捕杀行动，她甚至来不及穿上自己的“美人鱼尾”。因为她和同伴占领着这片水域，捕杀行动已拖延多日。

    6名示威者携手漂浮在被鲸血染红的水面上，直到警察来将他们“请”走。“那些鲸鱼哀嚎着，看着我们，仿佛在说‘救命，救救我’。”汉娜回忆道。

    动物保护主义者尝试以各种方法唤起人们的重视，但筹集资金、示威游行、制作视频等已经比比皆是，不足为奇。汉娜的策略是穿上自己制作的金光闪闪的橡胶美人鱼尾，潜入海中摆出各种造型，与海豚、鲨鱼等合影。

    自幼年起，她对大自然和美人鱼的痴迷与日俱增。她出生在英国，父亲是摇滚乐手，母亲是“四海为家的嬉皮士”。“遗憾的是，我没有在海边成长。”汉娜告诉北美青年文化网站“VICE”，“我被美人鱼、珊瑚和海豚深深吸引，但它们并非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9岁那年，汉娜用橙色塑料桌布和枕头芯为自己做了第一条美人鱼尾，并且爱不释手。“整个夏天她都穿着那条尾巴在泳池嬉戏。那东西太沉了，她没溺水真是奇迹。”母亲说。

    随着年龄渐长，汉娜对环保的意识渐渐加深。父母分居后，母亲曾带着她和妹妹去印度禅修，她们纷纷成了素食主义者，汉娜对各种生物都充满爱意。

    25岁时，她迁居到澳大利亚东海岸的热带海滨胜地拜伦湾，每天都下海游泳。在大学主修平面设计的她以制作插画、明信片等艺术品谋生，有时充当模特。直到某天，她参与了一场水下拍摄活动。

    面对上百名光鲜亮丽的长腿嫩模，汉娜显得毫无竞争力。但她惊讶地发现，那些一个接一个跳下水的模特“看起来全都像是濒死的河豚”，自己在水中摆造型却十分轻松。不用说，成片效果非常好。汉娜想，如果能穿上美人鱼尾，拍出来一定更加美妙。

    汉娜的“2号鱼尾”由拖鞋、衣架、强力胶带和回飞棒制作而成，外面用橡胶包裹，效果差强人意。她转而寻求艺术界友人及电影片场的帮助，还请朋友帮她拍摄了一段穿着美人鱼尾的水下视频，朋友觉得她简直着了魔。

    再三尝试后，汉娜终于将既美丽又实用的鱼尾完善成型，穿上可以在水中灵活游动。她制作了写真集，和身为冲浪者的男友一起去往各个海滨城市，说服当地摄影师为她拍摄几张照片。

    “美人鱼事业”的转折点源于拜伦湾的一次环保示威。一条规划中的高架桥占用了湿地，她决定抵制这项工程。在那之前她也参加过环保运动，例如在森林里装扮成精灵来抵制滥砍树木。

    警察前来疏散人群时，穿着美人鱼尾的汉娜无法移动，于是建议警察把自己抬走。警察说服其他示威者来抬她，当地记者纷纷拍下了这一幕当作头条。

    “我当时想，‘哇，我可以用它来做好事，这太酷了’。”汉娜说。

    她的“事业”从那时开始起步。汉娜用当美人鱼模特赚来的钱支付日常开销，平时不断参加环保运动。她表示，环保运动在太地町示威活动后开始盛行。这项旨在保护海豚和鲸类的运动汇集了冲浪者、演员等环保主义者，甚至被引起广泛反响的纪录片《海豚湾》收录。

    是保护海洋生物还是添乱？

    示威游行只是汉娜环保事业的开端。随着泳技和拍摄经验的提升，她吸引了一些具有环保意识的制片人和摄影师。电影制作人史蒂夫·莫里斯（Steve Morris）邀请她在一部纪录片中不穿戴任何保护器具，与大白鲨共舞。

    “在那之前我没从亲眼见过鲨鱼，但作为海洋保护主义者，我不能挑三拣四。”汉娜说，“我没得选择。如果一个物种消失，海洋生态链就不再完整，其他生物也会步向灭绝。所以我得保护鲨鱼。”

    汉娜很拼，但她引来了海洋生物保护主义者的质疑——与大白鲨这样危险的海洋猎食动物亲密接触，造成的影响是否弊大于利？

    “保护海洋生物还有其他方法。”美国海洋生物学家、海洋科技智库“水母咨询”创始人里克·麦克弗森（Rick MacPherson）说，“自1975年电影《大白鲨》上映以来，海洋生物保护主义者们就尽心竭力，试图将鲨鱼的‘食人魔’形象扭转过来。我担心如果发生什么事故，人们对鲨鱼的偏见又会复苏。”

    麦克弗森指出，有25%的鲨鱼种类濒临灭绝，每年约1亿条鲨鱼遭猎杀，因此呼唤海洋生物保护意识的努力值得赞许。然而他担心，汉娜的照片会让人们误认为鲨鱼温和无害，可以无需保护措施就跳进大海，与鲨共舞。这大错特错。

    “鲨鱼与任何大型肉食动物无异，”他说，“我见过人们把鲨鱼与驯养的狗狗相提并论。绝对错误。它们是捕食者，需要尊重，需要生存空间，需要我们的关注和保护，但不能矫枉过正。”

    汉娜辩称自己从未懈怠责任，会为了拍照精心准备数月。过去几年间，她与海豚、蝠鲼、座头鲸、虎鲨等合影，加以大量媒体宣传，希望唤起人们对海洋生物的保护意识。拍摄时她全程保持沉着冷静，如同儿时习得的禅修技巧一样。这关乎生命安全：汉娜不穿戴任何防护装备，拍摄之后迅速浮出水面，以防万一。

    即便非常想抚摸海豚的背脊，汉娜也不会轻易打扰动物的活动，这与她的保护主义信仰背道而驰。不过，有时动物会主动游来，寻求亲近。

    “虎鲨是非常玄妙和热爱互动的动物，它们会在你的手臂间游来游去，让你给挠痒痒。”她说，“它们喜爱被抚摸，这太奇妙了。就我的经验来说，大海里再没有这样主动接近人类求抚摸的动物了。”

    美人鱼尾是“强有力的工具”

    与海洋生物的亲密接触令汉娜愉悦，但这项工作对体力要求极高。她经常在6～9米深的海底待上几个小时。如果游泳，她可以闭气两分钟，静止不动则可坚持3分钟。汉娜不携带氧气罐，需要依赖潜水员一次又一次提供氧气。

    “很少有人能坚持下去。”多次与汉娜合作的摄像师肖恩·海因克斯（Shawn Heinrichs）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项工作的艰难。这不是模特走秀，这是我们做过的最艰难的事。”

    然而他和汉娜坚信，拍摄这种震撼、独特的照片能带来实质性改变。每当他们参加宣传活动，媒体都会要求发表这些照片，为海洋生物保护运动助一臂之力。

    2013年他们拍摄了一段视频，展示汉娜与蝠鲼群在海中遨游，从而唤起人们对于捕猎蝠鲼的关注。之后，许多国家代表投票要求将蝠鲼加入《濒危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二，这一名录禁止蝠鲼的国际间交易，除非出口商出示文件，证明蝠鲼来自可持续渔场。肖恩认为，美人鱼尾看似花哨的玩物，确是强有力的工具。

    “人们对负能量不感兴趣。”他说，“我们得找到一种简单易行、非说教式、激动人心并且参与感强的方式。等到人们爱上动物，我们再指出现状的严峻，以及为何要参与保护运动。”

    这些努力成效如何，尚且无法估量。肖恩和汉娜将《濒危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名录视为一项胜利，但远远不满足于只为蝠鲼奔走呼号。正如许多社会运动一样，他们的努力也很容易被愤世嫉俗者贴上“浅薄”的标签。

    如今，美人鱼尾已成为泳池的流行趋势，“美人鱼游泳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开遍全球，汉娜也并非唯一的美人鱼模特，这些都让吸引关注变得更难。

    但她更加醉心于环保运动。“时不我待，我们还要推动更多实质性的改变。”汉娜说，“除非我们立刻行动，否则二十多年后海洋将濒临崩溃。我没有闲情逸致去拍那些只顾漂亮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