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微型世界大战”打不起来

    中东“微型世界大战”一时打不起来，但惨烈且长期的武装冲突会导致地缘政治格局的巨大变化。对涉足其中的“玩家”们来说，没有谁能自称稳操胜券。

    去年10月俄罗斯刚刚出兵叙利亚时，不少国际问题专家认为此举将“吓阻”跃跃欲试的土耳其和海湾各国，“或许是一步妙棋”。然而，事态发展出乎预料。当初俄罗斯在叙部署苏-35战机、S-400防空导弹和T-90A主战坦克等先进武器的行为，一度被半开玩笑地认为是实战测试并“打广告”。现在，观察家们却开始为这些先进武器够不够用而捏一把汗。

    “一场微型世界大战正在阿勒颇上演。”2月中旬，《华盛顿邮报》如此形容在叙利亚持续升级的混战。慕尼黑安全会议上的停火共识言犹在耳，土耳其和沙特就高调宣布向叙利亚派遣地面部队；利雅得举行了“中东史上最重要、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并派战机进驻土耳其；安卡拉当局则下令炮击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令人目不暇接。

    “微型世界大战”只是耸人听闻的说法吗？现在看来，土耳其和沙特的军事干预、乃至付诸地面战的威胁都不是打打“嘴炮”，更不止是向俄罗斯和美国施压，两国绝不会因俄罗斯的入场而放弃推翻巴沙尔政权的目标。可以预计，来自这个所谓“反恐联盟”的炮击和空袭将继续，特种作战乃至小规模地面进攻都箭在弦上，再次向俄方发难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中东距爆发真正的全面冲突、真正的“世界大战”，仍有相当的距离。

    首先，沙特与叙利亚并不接壤，也就没有土耳其那种非要建立势力范围不可的紧迫感；它进攻叙利亚需要假道约旦，可谓鞭长莫及，也门战事更拖住了这个泥足巨人的脚。

    土耳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它敢于击落俄罗斯战机，是因为背后有美国和北约；俄罗斯已用强硬的态度进行了回应，S-400导弹的威慑力让土耳其战机至今不敢进入叙利亚领空。埃尔多安政府也许敢越境攻击库尔德武装，甚至可能同叙利亚政府军正面交火，但要对俄军驻扎的拉塔基亚空军基地等据点打主意，依然无异于痴人说梦。

    华盛顿的态度一直是叙利亚危机的关键变量。沙特与土耳其正竭力争取美国的“出兵许可”，但美方的态度早在去年11月土耳其击落俄战机时就表露无遗：它缺乏在中东与莫斯科“撕破脸皮”的意愿。在库尔德武装问题上，美国也一再拒绝站在土耳其一边，美军甚至当起了库尔德武装的盟军。在五角大楼的将军们心中，消灭“伊斯兰国”似乎比推翻巴沙尔政权更重要；而白宫更关心的是，别让伊核协议这份重要外交遗产被沙特和土耳其搅黄。

    何况，美国急于在亚太和中国博弈，国内还面临大选，如何叫它在此时放手掀起“世界大战”？没有华盛顿的支持或首肯，沙特与土耳其谁都没有同俄罗斯正面对抗的底气。

    大战虽然打不起来，但叙利亚危机当前的诸位“玩家”中，没有谁能自称稳操胜券。土耳其、沙特和伊朗三国伐谋、伐交直至伐兵，什叶、逊尼两派混战不已，可谁也不能打出一个光明的前途，最后的结果，难保不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的绝望，甚至是极端主义的胜利。俄罗斯虽然以铁与血保住了自己在地中海之滨的立足点，但战争是昂贵的游戏，这个经济形势持续低迷的国家面临“慢性失血”的严峻考验，难保不会陷入另一个阿富汗式的泥潭。至于最大的受害者叙利亚，这片不幸的土地即使重现和平，恐怕也永远恢复不了元气。

    一言以蔽之，以叙利亚为爆点的中东“微型世界大战”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但旷日持久的僵持和流血始终看不到尽头。惨烈且长期的武装冲突会导致整个中东地缘政治格局的巨大变化，也可能引起深刻的社会变革，但更可能的是造成伊斯兰世界的整体衰落——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带给欧洲的那样。这样的战争没有胜利者，也没有正义与真理可言。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