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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2月03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南非:“过度曝光”下消逝的炫舞斗富文化

作者 Alice Inggs & Karl Kemp 编译 贾晓静 《 青年参考 》( 2016年02月03日   21 版)

    对外人来说,斯科赛恩是一种融合了当代物质崇拜和畸形非洲想象的混合体。

    塔丽安娜爱好者不再糟蹋东西,因为“这是意大利精神”。

    在南非,舞斗炫富之风仿佛一夜间盛行,又眨眼间消失。在当地俚语中,这种名叫 “斯科塞恩”(Skhothane)的文化意为 “装阔的人”,他们用华服展示财富,以比舞彰显地位。

    爱好者称,媒体过度的猎奇报道成了扼杀亚文化的杀手:人们只想看到他们铺张浪费、搔首弄姿的镜头,并不好奇他们究竟在表达什么。与其他关于街头文化的故事一样,斯科塞恩的故事复杂,且在不断变化之中。它的爱好者或许没有表达出任何深刻主张,但亚文化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令人匪夷所思的 “比舞斗富亚文化”

    2012年,在离约翰内斯堡不远的卡托洪和滕比萨这样的南非小镇,炫富比舞的场面还屡见不鲜——身着丝绸衬衫,渔夫帽、意大利鞋、名牌牛仔裤的年轻人围在一起,一边喝着尊尼获加蓝牌威士忌,一边展开斗舞。这种消遣最“为人称道”的高潮部分,通常是点燃各种昂贵的物品,将其付之一炬。

    从社会学角度来看,这些 “斯科塞恩聚众活动” 似乎体现了反种族隔离激进分子和黑人意识运动发起人史蒂夫·比科(Steve Biko)所预见过的悲剧: “社会被那些具有美国资本主义文化背景的、不负责任的人搞得一团乱。”

    但反过来说,这也正是斯科塞恩所要表现的精神:财产、激情、时尚和行动都紧紧围绕着一个包罗万象的信条——“瞧,我买得起。”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纵火、暴力和犯罪的传言,奢靡浪费之风愈演愈烈,人们开始烧钱、撕衣服、在大街上随意丢弃食物。

    无法否认,那些在穷街陋巷炫富斗舞的照片着实引人注目。对外人来说,斯科赛恩是新奇的,是一种融合了当代物质崇拜和畸形非洲想象的混合体。被媒体包装后的斯科塞恩现象像滚雪球一样,变成了国际青年文化现象,而非只在当地流行。英国广播公司(BBC)曾派记者来到南非,挖掘这种令人 “匪夷所思的亚文化”,集中展示了斗舞者们撕毁钞票、啃咬iPhone手机、踩踏名牌衬衫,以及大啃肯德基全家桶的镜头。所有这些行为都配合着Kwaito(南非流行音乐风格)、嘻哈和House音乐的节拍。

    而随着媒体的持续曝光,斯克塞恩现象本身也受到了改变——参与者们自毁前程,局外人对他们敬而远之。说来有些讽刺,斯科塞恩群体把脚踩两只不同的、每双价值150美元(约合人民币987元)的鞋视为奢侈,可是在世界其他地方的富豪们却用私人飞机载着宠物猫飞往巴黎。他们信仰的价值观逐渐趋同,贫富差距却如此明显。

    “我们只想显得与众不同”

    特什伯·皮萨(Tshepo Pitsa)没念过大学,在他高中毕业那年,媒体的大肆报道使斯科塞恩广受诟病、臭名远扬,但他坚持拍摄这些斗舞炫富者的视频至今。他在时尚杂志《Elle》和BBC的博客上专门介绍斯科塞恩,也是视频网站YouTube上最活跃的斯科塞恩文化传播者。

    皮萨的拍摄团队“物质男孩”虽然致力推广这种文化,却坚决反对任何烧毁和撕扯衣服的行为。对皮萨来说,斯科塞恩仅仅是找乐子的一种方式。“炫富之心人皆有之,但我们希望看上去与众不同。”他解释道。

    仅此而已吗?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文化研究学者萨拉·纳托尔(Sarah Nuttall)曾这样写道:“我们对自己身份(包括种族身份)的粉饰,一般会通过多元素的融合实现,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拼贴大于实际。斯科塞恩文化也一样,尽管它结合了很多我们熟悉的东西,也对其进行了美化和讽刺,但最终,它传达的也只是种单一的价值观。”

    对像皮萨这样的人来说,斯科塞恩只是一种生活时尚,它不曾深刻过,未来也不会更加肤浅。斯科塞恩就是人们想要改变自身现状的反应,正如时尚教主缪西亚·普拉达接受《纽约杂志》采访时所说的:“当你穿上衣服,你就在向世人彰显着自己的穿着理念。”

    过度曝光带来的“妖魔化”

    尽管红极一时,但斯科塞恩文化并未如人们预想的那般持久。2012年9月29日的夜晚,或许算得上这种文化最辉煌的时刻——上万名斯科塞恩参与者聚居在约翰内斯堡附近的索韦托镇,欣赏舞蹈对决。而在3年后的今天,这一带几乎看不见任何跟斯科塞恩沾边的活动了。警方对这种嘈杂的聚会颇为留心,当地人的反对也大大地抑制了其向上蔓延的风气。

    “斯科塞恩已退出流行,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亚文化。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变化。”前斯科塞恩参与者科特曼(Lister Khotment)告诉北美青年文化平台“VICE”。繁荣一时的斯科塞恩如今追随者寥寥,他们散落在豪登省的各个小镇上。

    关于如今为何难寻斯科塞恩参与者,皮萨这样解释道:“偶尔也会有些派对在这里举行,但不常见。我没开过‘那种’派对,烧钱的事也很少有人见过。当媒体来采访那些派对时,他们会问:‘难道你们不要烧点什么东西吗?’ 他们所期待的,并不是我们当时正在做的事情,于是情急之下摄制组就让参与派对的人们大洒奶油冻,做些疯狂的事,好满足观众对 ‘这事特别疯狂’ 的期待。”

    “媒体根本不知道这么做会害了我们,使我们形象受损。他们让我们点燃现金、撕扯贵重物品,或者浪费食物。我们意识到这种行为有损于我们的文化,于是开始拒绝那样做。”皮萨停顿了一下,认真总结道,“我们和大家一样都是正常人,只是爱炫富而已,谁又不爱呢?我们也会做一些采访,希望更好地解释、说明这一切,但更多时候还是会发现报纸为了销量而杜撰关于我们的文章。但我们总不能满世界去起诉别人吧?那样只会浪费时间和金钱,所以我决定自己拍视频、写文章,拯救这一切。”

    皮萨表示,许多有关斯科塞恩的新闻是凭空捏造的,这类目的只在吸引眼球的报道有类似的模式:媒体花钱买来威士忌和名牌潮鞋,摄像机一启动,年轻人就开始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皮萨对国内外媒体都有很大的疑虑,在他看来,媒体根本无法了解与准确传达这种南非小镇亚文化的 “复杂与冲突”。

    媒体成为“斯科塞恩”的杀手?

    过度曝光被认为是斯科塞恩群体消失的理由之一。由于这种文化引发的暴利导致黑市交易冒头,小镇的流氓痞子趁机敛财,警察也有了公开打压炫富斗舞活动的理由。在这些场合发生的行凶、抢劫,的确司空见惯。

    自打媒体开始对斯科塞恩文化感兴趣,当地商店就开始引进各种假冒的 “斯科塞恩风格”商品。甚至有传言说,拥趸们为维护他们的衣着习惯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当地一位年轻人曾因买不起昂贵的服饰来装扮自己而自杀。

    这一切听上去都像在为斯科塞恩文化敲响丧钟,事实也的确如此。随着斯克塞恩衰落,接替者“塔丽安娜”(Tarianas)就此诞生。塔丽安娜也是当地俚语,意为“意大利人”,它诞生自斯科塞恩的拥趸,之后开始走向属于自己的风格。事实上,塔丽安娜被视为一种“改良精简”式的斯科塞恩。与前者类似,昂贵的行头必不可少,但人们不再糟蹋自己的东西。用他们“老大”马茨埃佩(Thembisa Matsepe)的话说:“这是意大利精神。”

    与其他关于街头文化的故事一样,斯科塞恩的故事复杂,且在不断变化之中,它被曲解,甚至连质疑它的空间都被大量精心调控的媒体报道积压得愈发狭小。在主流社会和街头文化之间的冲突下,塔丽安娜似乎是种合乎逻辑又折中的存在。

    斯科塞恩文化或许并没有什么“内涵”。对外人而言,它无非就是些YouTube上的异域想象,甚至跟真人秀差不多。斯科塞恩爱好者或许没有表达出任何深刻主张,但亚文化本身就是对其他事物的一种回应,是时代的标志——一个国家如果贪腐盛行、行政体系摇摇欲坠、贫富差距悬殊、货币贬值、国民人心涣散,还会有谁意识到这种亚文化的重要性?

    当然,斯科塞恩爱好者们不会去谈论这些,或者他们也不在乎。人们只想看到他们铺张浪费的镜头,并不好奇他们究竟在想什么。人们只关注自己认为有价值的事情。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在斯科塞恩炫富斗舞的姿态中,看到了自己从无到有、炫耀一番、又被社会驯服的道路。

    北美青年文化平台“VICE”

 

南非:“过度曝光”下消逝的炫舞斗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