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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14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全美第一高峰引发“更名”浪潮

印第安语地名在美国的百年沉浮

本报记者 温莎 《 青年参考 》( 2015年10月14日   28 版)

    威廉·麦金利可能不会想到,以自己名称命名的山峰会在后世引发巨大争议。

    阿拉斯加州迪纳利国家公园

    更名之争背后,隐藏着原住民与白人社团间的种族话题。

    不久前,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全美第一高峰麦金利山,恢复印第安语旧名“迪纳利山”。美国各界围绕印第安语地名的百年纷争由此再掀高潮,也触动了敏感的种族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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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幻莫测的高山风光、典型的北极植被、稀有的野生动物,以及不亚于珠峰的攀登难度,令麦金利山吸引着全球各地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对一部分人来说,攀登麦金利山只是冲击“世界屋脊”前的练习,但对更多人而言,征服“北美第一高峰”就是他们的最终目标。

    海拔6194米的麦金利山屹立在美国阿拉斯加州南部的崇山峻岭间,大部分地方终年积雪,远远望去,只能看到白皑皑一片。这座高峰以美国第25任总统威廉·麦金利命名,不过,大多数阿拉斯加人更习惯使用北美印第安人数千年来称呼它的方式——迪纳利山。

    一个多月前,美国总统奥巴马在访问阿拉斯加前夕宣布,将麦金利山恢复其传统名称“迪纳利”。这一决定获得阿拉斯加当地居民的支持,在全美范围内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印第安人社团倡导下,不少名山大川,纷纷试图“恢复旧名”。

    “麦金利山”VS“迪纳利山”

    众所周知,印第安人是美洲最早的主人,他们在1492年哥伦布到达美洲前就生活在整个美洲大陆上。在美国《史密森尼》杂志看来,对印第安土著而言,地名总是包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地理位置、自然特征,或是历史背景。

    然而,当欧洲的早期开拓者在这片新大陆上指点江山,他们开始用一些重要人物的名字给一些颇具意义的地方赋予新的意涵:美国总统华盛顿、杰斐逊、麦迪逊、林肯……都成了城市或小镇的名字。还有一些地点以当地名人命名,如约翰斯敦、卡特维尔和马丁斯堡。

    所以,1896年,当流连于阿拉斯加寻找黄金的探矿者威廉·迪基用自己最喜爱的政治家——当时还未出任总统的麦金利来命名美国最高峰时,此举似乎并不突兀。

    彼时,惟有阿拉斯加土著对这个决定强烈不满。在这些原住民朴素的世界观中,用地名来纪念某个人是不合适的:浩瀚宇宙,人类过于渺小,人的一生也如夏花般短暂,而大地是永恒的,是土地承载了人类,而非人类拥有了土地。

    据英国《卫报》报道,在阿拉斯加的阿萨巴斯卡语中,“迪纳利”有“至高无上”的含义。这个名字在当地流传已久,官方和民间的不同立场,则成为阿拉斯加人心中长久的痛楚。当地人从1975年起就发起了为麦金利山更名的运动,尽管40年来一直受到来自麦金利故乡俄亥俄州的反对,但始终没有放弃。

    今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亿万富豪唐纳德·特朗普公开承诺,若自己当选,将立即改变麦金利山的名字,因为“以一位从未去过阿拉斯加的前总统的名字命名北美最高峰,是对阿拉斯加的侮辱。”

    奥巴马并未将改写历史的机会留给特朗普,他在自己任期的倒数第二年,宣布了来自美国内政部的更名决定。随后,一位多次为此努力的共和党籍参议员代表阿拉斯加州对白宫致谢:“感谢奥巴马,他在工作中向所有的阿拉斯加人民表现了尊重与敬意。”

    不少印第安语地名沿用至今

    连许多美国人可能都不知道,不少美国城市和自然地标另有其名。马萨诸塞州和康涅狄格州分别在阿尔贡金族印第安人的语言中被称为“伟大的山”和“绵延的长河”;迈阿密被称为“壮丽的湖泊”……多少个世纪以来,北美原住民用自己固有的浪漫称呼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美国诗人也曾不遗余力地歌颂着印第安地名的美丽。1834年,丽迪雅·西格妮以《印第安名字》为名,以淡淡忧伤的笔触描写了逐渐没落的印第安地名。诗中写道,“它们的名字已然与土地水乳交融,你们无法将其分离”。

    沃尔特·惠特曼在1904年谈及“原住民名字的奇特魅力”。“印第安土著的名字听起来都不错……他们用朴实的文字赋予了这些地方真正的长度、广度和深度,恰如其分。”

    著名作家华盛顿·欧文也曾建议政府恢复印第安地名,原因是“过去的名字格外动人,而移民者起的新名字贫乏无趣”。

    或许是名人的提醒起了作用,也许是美好的印第安地名让人不忍丢弃,今日的美国还有不少地方沿用过去的称谓。

    例如,加拿大与美国交界处的五大湖,除苏必利尔湖源于法语,密歇根湖、休伦湖、伊利湖、安大略湖均源自印第安语。伊利湖与安大略湖之间的尼亚加拉大瀑布也源于印第安语,在当地语言中意为“雷神云水”,指瀑布的隆隆水声似天际滚雷,不绝于耳。

    “批量更名”只是美好愿景

    当然,还是有更多名山大川以外的地方,像饱受争议的迪纳利山一样,被数百年来移居至此的欧洲白人赋予了新的名称,城市就是很好的例子。美国五大城市中,纽约、芝加哥、费城其实都有自己的印第安语名称,但如今广为人知的是它们欧洲化发音的名字。

    一些自然景观也经历了名称更迭。华盛顿州的圣伦斯火山被当地的克利基塔特人称为路瓦拉山,含义为“冒烟的山”,1792年才启用现在的名字;直到1885年,因雕刻华盛顿、杰斐逊、罗斯福和林肯四位总统的头像而出名的拉什莫尔山,还被称为“六姥爷山”。

    不过,与一时间充斥报端的麦金利山更名事件相比,并没有特别强大的力量试图让这些地方恢复过去的名称,至少缺乏政府层面的支持。直到麦金利山成功更名,一些希望恢复旧名的地方才重燃希望。据《今日美国》报报道,隶属于联邦政府的美国地名委员的职责之一就是解决地名纠纷,麦金利山更名后,这个委员会比以往更忙了一些。

    该委员会已经收到不少原住民群体的更名申请,其中包括恢复怀俄明州魔鬼塔的原始名称“熊的居所”,以及布拉克山脉最高峰哈尼峰的印第安名称“黑麋鹿峰”。

    “某个人、某个机构,某个组织提出更改名称时,这就是讨论地理名称重要性的最好时机。”10月9日,雪城大学地理学教授马克·蒙莫尼尔在国会图书馆研讨会上表示。

    但“每日野兽”网站认为,尽管阿拉斯加的立法者成功地还全美最高峰以旧名,但这只是个案,并非新浪潮的开始,让现有地点“批量”恢复印第安名称是不具可操作性的。

    现实也如此。与阿拉斯加州政府的积极态度不同,哈尼峰所在地的行政当局根本没有积极促进这一改变,主管旅游业和野生动物保护的两名政府官员表示,山峰名称的改变将带来“昂贵的变化”:地图和路标等都要随着更改,甚至可能导致旅游业的混乱。

    拨开种族迷雾,寻回历史记忆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在报道中提到,在某些情况下,街道、城市、自然景观,甚至是国家都会被在战争中胜利的一方重新命名。正如沃尔特·惠特曼所说,“任何时候,所有神圣的土地,其名字都有着独特的意义,它代表着谁是领导者”。

    因此,地名纠纷往往与种族主义挂钩。“和麦金利总统一样,威廉·哈尼将军穷其一生,都未曾踏足哈尼峰。不负责任地将一个神圣的地方重新命名,是白人至上主义的体现。”美国原住民权利活动家苏珊·哈乔强调。

    为避免矛盾,人们关注并更改最多的是那些富有攻击性的名称。凤凰城境内的匹斯特娃峰原名史夸峰,后来改为匹斯特娃峰,以纪念在2003年伊拉克战争中阵亡的首位印第安裔女兵;为了避免和一位被殖民者残忍杀害的土著重名,墨西哥城的一个公园于2014年正式更名。值得一提的是,美国有866个地名中带有“Squaw”一词,在许多印第安土著看来,其中带有侮辱色彩;过去几年间,缅因州已有至少6处地点就此进行了更改。

    美国地名委员会就地名更改设置了一套及其复杂的政策,其中包括:当地名高度冒犯或贬损某一种族、性别或宗教团体时,就需要做出改变。可是,在《今日美国》报看来,这一政策的纲领本身就存在漏洞——它最后更新于1997年,随着时代的发展,不同个体对待事物有不同的解读,每一代人对地名中的“言外之意”也有不同的感受。

    “在传统社会,地名是一种记忆装置,帮助人们记录发现的知识。”堪萨斯大学地理系副教授杰·约翰逊致力于研究土著文化的存续,他支持适度恢复旧地名,因为“当其他人到来并改变名称后,会出现一定的知识损失。传统地名的恢复是对历史和景观的再认知。”

    “‘迪纳利’这个名字可以帮我们了解历史。有些人认为,麦金利峰的名字使用超过100年,但‘迪纳利山’已存在了千年,它的存在表明了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约翰逊说。

 

印第安语地名在美国的百年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