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人家的非洲“大哥哥”

    近日，叙利亚偷渡男童伏尸土耳其海滩的照片引发了全球媒体和社交网络的关注，再次激起了关于欧洲对待难民态度的争议。在各国围绕“收与不收”相互攻击、讨价还价的时候，瑞士普通家庭收留难民的项目，正在帮助难民融入瑞士社会。

    第一个“抽中彩票”的非洲小伙儿

    “我们大家都应该对镜自问：我如何帮助他们？”在欧洲各国为如何处置大量难民焦头烂额之际，9月5日，芬兰总理席比拉宣布，准备开放自己位于肯佩莱的房屋以收容难民，并且透露，难民可在明年1月1日搬来居住。

    “我希望这变成某种群众运动，启发更多人为这场难民收容危机分担部分责任。”席比拉呼吁芬兰国民与来欧洲寻求新生活的难民团结一致。不过在瑞士，政府早在今年春天就已发起了这种家庭收留难民的项目。

    瑞士小城莫尔日的首个安置家庭里，阿兰·克里斯丹的两个孩子在客厅沙发上滚来滚去，跟一位健硕的非洲年轻人嬉戏打闹，一个孩子咬着他的胳膊，另一个试图跳上他的肩膀。“莫哈德就像他们的大哥哥。”阿兰说。

    24岁的莫哈德·艾萨来自非洲东北部的厄立特里亚。在瑞士沃州格兰德一座地下防空洞中度过8个月后，今年春天他正式搬进了克里斯丹家。在那之前，他经历了数月的痛苦挣扎：穿过沙漠逃离故土，在异国拼命打工赚钱，以缴纳冒着生命危险横渡地中海的偷渡费。作为难民，他在瑞士受过牢狱之苦，如今再次开始享受生活。

    “听说要住进一个瑞士家庭时，我简直无法置信。”莫哈德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说，“那感觉就像中了彩票。”

    每个月，厄立特里亚约有逾4000人出逃，仅瑞士就居住着两万多名来自该国的难民，令此地成为海外最大的厄立特里亚人散居国。2013年，瑞士难民委员会（SRC）发起了拖延已久的收容项目，莫哈德成为第一位被选中的难民。

    融入社会的最好方式是由人“带领”

    在解决移民住宿问题上，瑞士各地政府举步维艰，将难民安置在地下防空洞的沃州曾广招批评。在该州比西尼村的防空洞，大约50人合住在3间卧室里，共用两个淋浴间、4个洗手间。那里没有窗子可通风，如果想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们就要出示身份证件。

    沃州移民局承认，他们为难民提供的住宿条件并不理想，但住房短缺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在施维茨州，难民中心同样人满为患，艾因西德伦修道院为此伸出了援手，主动为难民提供容身之所。避难申请者最多可以在这座修道院居住3个月，期间需在周围帮工，不能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

    “我们相信，让人融入瑞士这类复杂社会的最好方式，就是尽可能把他们带到适应社会的人身边。”SRC发言人斯特凡·弗雷说。如今，已有数百个家庭像克里斯丹家这样自告奋勇地敞开家门，收留难民。

    “我们确实是在冒险。”身为社工的阿兰感叹。他喜欢与人分享，出于人道主义，被妻子阿妮克说服参加了这个项目。

    “这是为了大家着想。看到别人处境艰难，我能过得安心吗？”阿妮克说，“我们都经常旅行，习惯住在提供早餐的家庭式旅店里。其他人也会接纳不收取报酬的女孩来家里打工，或是和各种各样的人共享私密空间，所以说到底，这（收留难民）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胆之举。”

    根据SRC和沃州移民收容局的协议，莫哈德在克里斯丹家住上半年后，SRC会根据他融入社会的能力和意愿再做打算。

    莫哈德的首要任务是学习法语。自从他加入这个家庭，已经取得了巨大进步，这家人也顺便学了点阿拉伯语。“在他学习语言的同时，我们也在尝试用克里斯丹一家的交际圈子帮他找工作。”弗雷说。

    “起初我完全无法和他们交流，我只是坐在那里，和他们对视，用手比划。一个月后才开始听懂他们在讲什么。”莫哈德说，他希望将来成为机械工。莫哈德顺利融入了克里斯丹家，很快就被孩子们喜欢上了。阿兰夫妇也欣赏他对融入瑞士社会的热情和努力，尽管双方的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都大不相同。

    瑞士难民法有26种解释方式

    “我们一家人现在能考虑未来、工作和职业培训的可能性了。”举家搬进阿尔高州一对瑞士老夫妇家中后，米拉德·阿布拉哈德告诉瑞士德语区电视台。因战争逃离叙利亚前，他曾是金匠，妻子是教师。

    这些难民所在的州要向他们发放微薄的生活费，而收容家庭可以收取房租。沃州政府向莫哈德发放每天12～15瑞士法郎（约合人民币80～100元）的生活费，用于食物、交通等日常开支。莫哈德需按照事先拟订的分租协议，通过州移民收容局向克里斯丹家缴纳房租。

    两年前，SRC首次提出在瑞士家庭中收留难民的计划。今年项目一启动，立刻收到了数百户家庭提交的申请。“这周，我接到了20个感兴趣者的电话和消息。”弗雷说。

    这不是瑞士第一次推行寻常家庭接纳难民的项目。上世纪70年代智利爆发军事政变后，瑞士曾接受了250位难民。他们最初被安置在各州的收容中心，后来不少人住进瑞士人家。但此后这类项目日渐稀少。

    40多年来，瑞士百姓家庭收容难民的行政障碍与批准制度变得越发复杂。在联邦体制下，各州的工作方式与标准各自为政。虽然联邦政府负责处理难民申请手续，但实施政策以及监督收容等实际问题的，是拥有自主权的26个州的相关机构。在沃州，移民收容局负责挑选难民，SRC则确定安置家庭。“过去25年里，我们缔造了难民制度的官僚主义‘巨兽’，把人当作数字看待。”弗雷说，“瑞士的难民法有26种不同的解释方式。”

    继沃州和阿尔高州之后，伯尔尼州政府也对这一方案亮了绿灯，然而当地的安置制度相当复杂。地区性组织必须先保证难民收容所满员，才会把剩余的人分配给收容家庭。弗雷称，日内瓦等几个州也对此表示了浓厚的兴趣，但它们非常谨慎，坐观时势。

    近几个月里，一些政治家和协会要求有关部门接纳更多难民，地中海接连发生的难民船惨剧更是成了一股推力。然而在各个地方，特别是瑞士德语区，对收容难民一直有很大的抵制情绪。

    弗雷表示，SRC希望创建由300～400个家庭组成的网络，互相联系，并号召他们协助改善难民融入社会的情况。如果每户能收容3名难民，400个家庭就会帮助上千人融入瑞士体制，进而改变现状。

    到年底前，SRC希望能在十来户试点家庭试行这个项目，这些家庭除了能至少收留难民半年外，还需提供一个能上锁的单间，最好配有独立卫生间。如果一切顺利，2016年瑞士将以标准化的方式开展这一计划。

    ▋瑞士资讯网站“swis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