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现状值得珍惜

    欧盟并不完美，但这不代表欧洲各国的人们有理由拒绝联合，忽视欧盟带来的和平、安全和福利。一旦忘记了当下拥有的，欧洲人将面临一切尽失的风险。

    写下这段文字时，我身处布鲁塞尔。如果说伦敦是欧洲的纽约，布鲁塞尔就是欧洲的华盛顿特区。这是一座因政治机构云集而举世瞩目的小城，可能正是由于如此，行经此地的人们往往不喜欢它。在疲倦的游客眼里，它有点乏味，到处是没有灵魂的官僚机构。

    他们错了！布鲁塞尔的确不像罗马、巴黎或柏林那样，由一种单一的、悠久的、人见人爱的民族文化主导。但它有充满活力的世界主义特色，在各色各样的特色餐厅、街区和娱乐场所里，所有文化都如鱼得水。作为权力支点的布鲁塞尔是一座被低估的城市，它其实比大多数人想象的更有活力，也更加美丽。遗憾的是，只有官僚、说客和间谍能够理解这方面的东西，大多数欧洲人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还有一点是公众不清楚、但也是更重要的——布鲁塞尔代表着一块历史悠久的大陆。结束了持续几个世纪、造成损失惨重的战乱，“欧洲公民”在过去70年间享受着安稳的时光，迎来日渐繁荣的社会，过上了世界上大部分地区的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你可以随意穿越边境，在想待的地方过上一段或长或短的日子。不管住在里斯本、华沙、还是巴勒莫，你都可以在孩子们生病的时候把他们送往医院，他们会在那里得到照顾，而且大部分时候免费。如果你在路上被警察拦下来，他们不会骚扰你，不会毒打你，也不会管你索要贿赂。如果不喜欢自己的领导人，你可以把他们扫地出门，或者至少可以尝试这么做。

    不稀奇？或许是吧。因为太过显而易见，我们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对欧洲的描述掌握在敌人手里——我们知道，敌人有很多。欧盟每个成员国内部，都有那么几个政党是依靠抨击欧盟而存在的。即使是亲欧盟的政党——有很多是执政党——也不免因自身的失败而指责布鲁塞尔。欧盟成了所有人的出气筒，就那么摆在大家眼前，还不能还手。

    “欧盟显然就要完蛋了！”你兴许会这么说。“希腊债务违约，‘伊斯兰国’在招募欧洲年轻人。中东已经起火，马上要烧到这里了！乌克兰正在遭殃，我们却束手无策！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给欧盟大唱赞歌呢？”要知道，现在恰恰是最合适的时机，为欧盟欢呼，感恩于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趁一切还来得及。

    欧盟并不完美。看看难民问题引发的令人尴尬的争吵，以及我们花了多少时间给当选的欧洲议会以合适的角色吧。即便如此，这些都是相对较小的瑕疵，因为这是一个由28国组成的超级社团，其中19个国家使用统一的货币，5亿民众在一起学习、工作、生活。

    不妨问问乌克兰人，他们是更愿意按照规则，还是按照某些外国人的心情生活？问问移民和难民，为何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地中海，或是紧紧抓住车底，试图进入希腊、匈牙利或英国？和平、安全和福利被我们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但对多数外人而言，它们仍然属于梦想。

    人类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有些时候，从我们所在的这座山上看，我们似乎错过了更宏伟的图景。我们没有相当于独立日或感恩节这样的节日；我们不知感恩，只会抱怨；我们不赞颂，只会自怨自艾……对欧洲人来说，自豪感的缺乏可能比衰落来得早。

    欧盟是一项正在进行的工程，但它同样是一项令人震惊的工程。我不相信大部分欧洲人是存在分歧的。如果我是希腊普通民众中的一员，我会选择留在欧元区，并将那些喋喋不休的领导人赶下台。正是这些领导人让他们陷入了今天的混乱局面。

    而且我相信，英国人到“脱欧”公投时也会做出相似的选择。这不仅是因为退出欧盟会导致该国的出口、金融服务和政治影响力降低；英国民众留下来，更是因为他们属于欧洲。

    我们需要英国和希腊，它们也需要我们。我们同属欧盟。我们决不能忘记，为什么团结在一起对大家有益。一旦忘记了所拥有的，我们便会面临一切尽失的风险。

    ▋《纽约时报》中文网

    （作者是意大利《晚邮报》专栏作家，著有《美好形象：寻觅真正的意大利》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