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精英的怠惰令华盛顿灰心

    今天的欧洲精英满足于美国提供的保护伞，没有明智而坚定的目标，也缺乏捍卫自身的意愿。这样一片绥靖主义盛行之地，似乎已不值得华盛顿为其殚精竭虑。

    绥靖政策是一种古老的外交策略。它可以是防御性的，但不能成为整块大陆的思维框架。然而，没有什么词汇比“绥靖”更能体现欧洲诸国当前的普遍心态。

    据说，欧洲人珍视自由，但却不愿为自由做出任何牺牲。目前，北约28个成员国中，仅有约6国的国防开支不低于GDP的2%——该组织的指导水平。当弗拉基米尔·普京领导下的俄罗斯破坏乌克兰的战略地位时，众多欧洲国家只是袖手旁观。

    这与欧盟无力应对自身的经济困难有关。无论主张什么，每个成员国只追求自己的利益，而不考虑怎样做最有利于欧洲。欧洲一体化历经几十年，仍未形成对欧洲发自内心的忠诚。除了提供福利国家条件下的美好生活之外，更大的、值得为之而战的目标早已不复存在。

    过去几十年来，欧洲已降格为一个“管理式政权”。不过，基于规则的秩序——即使它能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个人权利——并非信念的替代品；相反，信念必须脱胎于明智而坚定的国家目标。超国家的目标可能存在于布鲁塞尔（欧盟总部），但不存在于欧洲的街头巷尾。

    由于缺乏有关国家目标的意识，多个欧洲国家的精英阶层已向极右或极左做出了明显让步，导致民族主义蜕变为底层民粹主义的形式。精英们常常被困其中，试图同时安抚俄罗斯和本国的极端分子。民粹主义、失败主义和潜在的反犹主义浪潮在同时涌动。

    欧洲的精英们是“后历史”的。在以往观念中，生活在历史中，意味着生活在一个威胁持续存在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中，没有守夜人保护各国间的和平，因此，各国必须自己通过保持实力均衡来维护和平。但70年多年来，欧洲一直依赖美国来维护和平，保证其安全，好让欧洲投入到防务上的支出可以相对较少，投入到美好生活上的支出相对较多。而从拿破仑战争结束到普法战争爆发，或者从普法战争结束到一战爆发，都远远不到70年。

    然而，美国提供的这把安全伞不会永远存在。人们对奥巴马在与普京打交道时表现出的所谓“缺乏决断”颇多腹诽，其实，与其说这反映了他自己的外交政策，不如说反映了美国观念的逐步转变。美国为什么非得为一片不愿捍卫自身的大陆提供保护呢？

    美国的最后一批二战老兵很快会纷纷告别人世。在华盛顿，曾足以影响外交和防务政策的、以欧洲为导向的精英们，也逐渐被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取代，后者中的相当一部分是亚洲和拉美移民的后代，他们带来了不同的家族历史和情感倾向。与此同时，美国在欧洲以外遇到了安全方面的挑战和机遇，尤其在亚洲，那里的美国盟友愿意保持强大、部署性强的军队。

    不妨拿以色列做对比。美国公众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一直执着地对以色列抱以同情，即使特拉维夫常常犯糊涂的政客们妨碍了华盛顿的政策，也无所谓。这主要是因为以色列拥有坚决的国家意志，并展现出捍卫自己的坚定意愿。

    显然，今天的人们不会用“勇敢”来描述欧洲的政治精英阶层。除非这样的情况有所改变，否则，哪个美国总统都不会再像冷战时期的前任们那样，为了欧洲的安全而殚精竭虑。

    （作者是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高级研究员）

    ▋原载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