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金牌至上”，中国体育也不会懈怠

    告别“金牌至上”的政绩观，是中国反腐败运动在体育领域取得的最新成就。不过，就算“金牌榜第一位”的观念走进历史，也并不意味着中国体育系统会失去追求成功的动力。

    最近，中国国家体育总局宣布了一项似乎有悖于该机构传统的决定，称中国这个体育大国将与“金牌至上”说再见。官方消息称，“金牌至上”的观念不仅破坏了中国体育的形象，也与体育运动的价值背道而驰。与之呼应，中纪委监察部也在一份通报中提到，今后，对全运会等全国综合性运动会只公布成绩榜，不再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榜、奖牌榜和总分排名。

    几十年来，中国体育总局一直沿袭着苏联模式开展工作。2000年，它推出了“119工程”,要求在田径、游泳和水上项目（赛艇、皮划艇、帆船）上拿到119枚奥运金牌。其背后的逻辑是：通过将资源分散到众多单项而非大型团体项目上，中国可获得更多荣誉，即便中国公众对皮划艇这样的运动并无兴趣。2008年奥运会之前，也有一位负责拳击项目的中国官员坦诚地表示，他不在意拳击运动的群众基础，“这次，我们惟一的目标就是夺金”。

    或许正是因为“金牌至上”带来的重压，历届赛会上，人们目睹了一幕幕令人唏嘘的场面。2012年伦敦奥运会上，举重运动员吴景彪错失金牌后，镜头前的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称自己“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中国举重队”。另一条新闻也引发了激辩：为避免影响跳水运动员吴敏霞的竞技状态，家人隐瞒了她祖父母去世的消息，直到她站上领奖台。尽管吴父表示，“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但呼吁变革的声音依然一发而不可收。

    直到最近，减少“夺金压力”才获得切实的推动力——习近平主席领导的反腐败运动。结束对体育总局的巡视后，中纪委通报称，已发现欺诈、操纵比赛以及“不择手段来取得好成绩”的相关证据，原因在于，奖牌有助于某些人积累政治资本，并获得经济利益。

    拿中国足球职业联赛来说，过去10年间，它已被泛滥的贿赂和幕后交易玷污，以至于“黑哨”成为球迷们质疑判罚时最常用的字眼。他们的不满是有根据的：中国最著名的裁判陆俊一度被誉为“金哨”，却于2012年因操纵比赛和受贿获刑5年半。当年那场足坛“反黑”风暴，席卷了至少9名官员、4名裁判、13位球员、教练及17名其他工作人员。

    当然，“金牌至上”走进历史，并不意味着中国体育系统失去追求成功的动力。

    习近平主席本人就是个足球迷，他曾提出“三个愿望”：获得世界杯参赛资格；举办一次世界杯；赢得一次世界杯。与之呼应，2014年年底，中国官方宣布将足球列入学校体育课的必修范畴，并为此提供资金支持；从2015年起，有足球特长的学生可更容易地进入大学。而在旧体制下，精英球员能进入国家队，但多数人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却几乎一无所获。

    事实上，即便来自官员的压力不复存在，在国际赛场上夺冠依然是诱人的目标，毕竟，体育是中国塑造自尊心的重要手段。

    在2007年和2011年的亚洲杯上，中国国足均在首轮结束后打道回府，因此成为公众嘲讽的对象；但在今年的比赛中，中国队获小组第一名，之后才在1/4决赛中遗憾地输给东道主、本届冠军澳大利亚队。

    一些人把中国足球的惊人转变，归功于主教练佩兰。中纪委则指出，中国队能让球迷重树信心，同样与强力反腐分不开。官方网站的一则评论文章中，这个中国最主要的反腐败机构提到：“从上到下反赌扫黑、强力反腐，这是催化中国足球走向新生的一个关键……相信随着足坛生态的进一步改善，中国足球崛起的那天会早日到来。”

    今后，中国运动员将更多地被对体育的热爱，而非官员们的意志所驱动。即便如此，在这个国家，体育与政治间仍将存在复杂微妙的关系，正如亚洲杯期间流传于中国互联网上的一则段子所说的：习主席拜访体育总局，告诉主管领导，“我不管你用洋教练还是本土教练，踢好了，我来机场接你，踢得不好，（王）岐山书记去机场接你……”然后，中国队就赢了。

    原载美国《纽约客》杂志网站，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