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彼岸艰难求生——
中国书店在美利坚的“革新之路”
Frank Shyong 译者 贾晓静
《
青年参考
》（
2014年12月10日
25
版）
 |
董的书店已不靠卖书挣钱了，这里更像是辅导班的教室。 |
在亚特兰大的世界书店里，莉莉·李拿起电话，迎接今天的第一单生意。
“你好，这里是世界书店，”60岁的李说，“要给这张手机卡充值60美元吗？”
她把充好的卡交给在柜台前等待的男子，然后拿起电话，开始下一单生意——帮客户在中文报纸上做广告，她能从中赚点佣金。
在她的书架上，塑料水箱里养着一只小乌龟，旁边摆着4罐可乐、两听冰红茶和一本广告册。门的另一边，拐棍靠在一摞成人DVD上，旁边散放着洗发水和痒痒挠。至于那些书，则大部分布满灰尘。
来自互联网的竞争让全美许多书店关门大吉。但在圣柏盖谷，它们“进化”成了另一种样子。中国式书店不仅代送快递、修电脑，还卖乐透彩票。其中一家书店化身为教室，另一家则“兼职”做便利店。
这些书店的主人初来美国时都抱有同样的梦想，现在，他们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凋零。为了让书店继续生存下去，店主不得不另辟蹊径，对它重新“包装”，比如，刷上不同的颜色，重新划定书店的功能。
“你可以在书店做任何事。”海伦·董说。她在自己位于加州阿尔罕布拉市的书店里教授英语、中文、书法和美术，并免费辅导美国入籍考试。“它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它能提供人们所需的就行。”
丽贝卡·张展示了一本带有污渍的粉色笔记本。她把每天的销售额记录在内，但今天，它是空白的。
“今时今日，如果你还想靠卖书为生，那肯定完蛋了。”张女士说。她的书店坐落在加维大道的香港杂货市场里。
张售卖她能搞到的所有东西——格子凉鞋、行李箱、手机卡或是拖把。她刚刚进了本风水年历，打算提前抢占市场。
每当市场的自动门打开，一股沉重的味道就扑鼻而来——里面混杂着面包和生鱼的气息，还包括腐烂的青菜和清洗液的味道。每间店面都张贴着印有相同错别字的标语：“Simile，you’re on camera！”（原意是“请微笑，此处有摄影机”）
张的书店在市场的尽头，她对那股刺鼻的味道似乎习以为常。“这里曾经很干净。”她说。
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开书店。在北京她是护士，第一次来美国是为了替客户护理刚出生的婴儿——那是一位远渡重洋赴美产子，希望孩子藉此得到美国身份的妇女。
10年前，她买下了这家店，因为朋友给了她一个好价钱。当时，光顾的客人很多，两个收银员都忙不过来。谈起过往的日子，她摇了摇头，因为图书销售不断下滑，她的店面也缩减了一半。
几年前，张曾打算卖掉它，可没人愿意接手。她卖了一段时间的电话卡，但互联网又一次抢了她的生意。最近她在卖麻将。突然，张听到两个路人提到了麻将，于是急忙冲出去邀请他们进来看看。“我这儿有货，您要大的还是小的？”
顾客又指着货架上的凉鞋问价，张热情地回复说5美元。但看了几分钟后，他们还是离开了。
在阿尔罕布拉市的NHK书店，穿条纹衬衫戴棒球帽的男子和系着脏围裙的厨师向柜台前的塞西莉亚·Ng走来。
厨师买了苏打汽水、薯条便离开了。男子买了乐透彩票——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五或第六张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架子上还有书——大部分是孩子们的漫画书。
“我们以前只卖书，”Ng说，“但现在我们更像是7-11式的便利店。”
NHK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4年，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大型连锁书店，辉煌时，这里甚至出版过自己的漫画。
然而，买书的人越来越少，一些分店开始靠其他商品赚钱——虾片、凉茶、CD，不一而足。当香港歌手来洛杉矶表演时，它们还出售演唱会门票。
如今，这里最新的“热买品”是乐透彩票。在阿尔罕布拉市的分店，沿着墙的柜台甚至专门做了块硬桌面，以便彩民用硬币刮开纸片上的幸运数字。
“它可帮大忙了。”Ng一边拍着彩票机一边说道。
NHK在香港依然是传统书店，但在美国，它并不景气。Ng说，这是因为人们在网上买书。
尽管如此，她从未放弃书店。对她来说，更加迫切的问题是为正在学医的女儿交学费，以及给她的员工付工资。
卖书还是卖彩票，在她看来是艰难的选择。“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不改变，只能等死。”
最近的一天，两个上完本周最后一节课的孩子，边笑边叫着跑出了董的书店。
“周一再见，对吗？” 孩子们的妈妈问。“是的。”董微笑着答道。
她送走了围在店里的孩子，忍着疲惫招呼他们上车，并挥手告别。董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了，现在她关上门，轻声叹息。
海伦·董书店的名片上印着“北京图书”的字样，但这里基本没卖过书。
三年前，当董和她的女儿来到洛杉矶时，她们对这里一无所知。董根据一份中文报纸的消息，决定租一间书店。一段时间里，她靠卖书为生，认为以后一切都会像理想中的那样。结果，她损失了一大笔钱，员工弃她而去，书店最终停业。
她重新结交朋友，运气也开始好转。她的新店每天早上7点开门，除了卖报纸和热茶，还为顾客提供阅读的桌子。一些熟客会在她打扫的时候帮忙招呼客人，其中一些还会为她介绍些零工。董开始为新移民做一些翻译和辅导，帮他们租房子。如果他们给钱，在短暂的推辞之后，她也会接受。
董独自支撑这家店，一天工作12小时。她坚信，在美国努力就有回报，并且试着不去想亏钱的事。如果你早上去店里，还能听见她唱歌。
“当你来到美国，必须学会从零开始。”她说，“我不怕从头再来。”
□美国《洛杉矶时报》
在亚特兰大的世界书店里，莉莉·李拿起电话，迎接今天的第一单生意。
“你好，这里是世界书店，”60岁的李说，“要给这张手机卡充值60美元吗？”
她把充好的卡交给在柜台前等待的男子，然后拿起电话，开始下一单生意——帮客户在中文报纸上做广告，她能从中赚点佣金。
在她的书架上，塑料水箱里养着一只小乌龟，旁边摆着4罐可乐、两听冰红茶和一本广告册。门的另一边，拐棍靠在一摞成人DVD上，旁边散放着洗发水和痒痒挠。至于那些书，则大部分布满灰尘。
来自互联网的竞争让全美许多书店关门大吉。但在圣柏盖谷，它们“进化”成了另一种样子。中国式书店不仅代送快递、修电脑，还卖乐透彩票。其中一家书店化身为教室，另一家则“兼职”做便利店。
这些书店的主人初来美国时都抱有同样的梦想，现在，他们只能看着它一点点凋零。为了让书店继续生存下去，店主不得不另辟蹊径，对它重新“包装”，比如，刷上不同的颜色，重新划定书店的功能。
“你可以在书店做任何事。”海伦·董说。她在自己位于加州阿尔罕布拉市的书店里教授英语、中文、书法和美术，并免费辅导美国入籍考试。“它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它能提供人们所需的就行。”
丽贝卡·张展示了一本带有污渍的粉色笔记本。她把每天的销售额记录在内，但今天，它是空白的。
“今时今日，如果你还想靠卖书为生，那肯定完蛋了。”张女士说。她的书店坐落在加维大道的香港杂货市场里。
张售卖她能搞到的所有东西——格子凉鞋、行李箱、手机卡或是拖把。她刚刚进了本风水年历，打算提前抢占市场。
每当市场的自动门打开，一股沉重的味道就扑鼻而来——里面混杂着面包和生鱼的气息，还包括腐烂的青菜和清洗液的味道。每间店面都张贴着印有相同错别字的标语：“Simile，you’re on camera！”（原意是“请微笑，此处有摄影机”）
张的书店在市场的尽头，她对那股刺鼻的味道似乎习以为常。“这里曾经很干净。”她说。
张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开书店。在北京她是护士，第一次来美国是为了替客户护理刚出生的婴儿——那是一位远渡重洋赴美产子，希望孩子藉此得到美国身份的妇女。
10年前，她买下了这家店，因为朋友给了她一个好价钱。当时，光顾的客人很多，两个收银员都忙不过来。谈起过往的日子，她摇了摇头，因为图书销售不断下滑，她的店面也缩减了一半。
几年前，张曾打算卖掉它，可没人愿意接手。她卖了一段时间的电话卡，但互联网又一次抢了她的生意。最近她在卖麻将。突然，张听到两个路人提到了麻将，于是急忙冲出去邀请他们进来看看。“我这儿有货，您要大的还是小的？”
顾客又指着货架上的凉鞋问价，张热情地回复说5美元。但看了几分钟后，他们还是离开了。
在阿尔罕布拉市的NHK书店，穿条纹衬衫戴棒球帽的男子和系着脏围裙的厨师向柜台前的塞西莉亚·Ng走来。
厨师买了苏打汽水、薯条便离开了。男子买了乐透彩票——这已经是他今晚的第五或第六张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架子上还有书——大部分是孩子们的漫画书。
“我们以前只卖书，”Ng说，“但现在我们更像是7-11式的便利店。”
NHK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54年，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大型连锁书店，辉煌时，这里甚至出版过自己的漫画。
然而，买书的人越来越少，一些分店开始靠其他商品赚钱——虾片、凉茶、CD，不一而足。当香港歌手来洛杉矶表演时，它们还出售演唱会门票。
如今，这里最新的“热买品”是乐透彩票。在阿尔罕布拉市的分店，沿着墙的柜台甚至专门做了块硬桌面，以便彩民用硬币刮开纸片上的幸运数字。
“它可帮大忙了。”Ng一边拍着彩票机一边说道。
NHK在香港依然是传统书店，但在美国，它并不景气。Ng说，这是因为人们在网上买书。
尽管如此，她从未放弃书店。对她来说，更加迫切的问题是为正在学医的女儿交学费，以及给她的员工付工资。
卖书还是卖彩票，在她看来是艰难的选择。“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必须这么做。如果不改变，只能等死。”
最近的一天，两个上完本周最后一节课的孩子，边笑边叫着跑出了董的书店。
“周一再见，对吗？” 孩子们的妈妈问。“是的。”董微笑着答道。
她送走了围在店里的孩子，忍着疲惫招呼他们上车，并挥手告别。董一大早就开始工作了，现在她关上门，轻声叹息。
海伦·董书店的名片上印着“北京图书”的字样，但这里基本没卖过书。
三年前，当董和她的女儿来到洛杉矶时，她们对这里一无所知。董根据一份中文报纸的消息，决定租一间书店。一段时间里，她靠卖书为生，认为以后一切都会像理想中的那样。结果，她损失了一大笔钱，员工弃她而去，书店最终停业。
她重新结交朋友，运气也开始好转。她的新店每天早上7点开门，除了卖报纸和热茶，还为顾客提供阅读的桌子。一些熟客会在她打扫的时候帮忙招呼客人，其中一些还会为她介绍些零工。董开始为新移民做一些翻译和辅导，帮他们租房子。如果他们给钱，在短暂的推辞之后，她也会接受。
董独自支撑这家店，一天工作12小时。她坚信，在美国努力就有回报，并且试着不去想亏钱的事。如果你早上去店里，还能听见她唱歌。
“当你来到美国，必须学会从零开始。”她说，“我不怕从头再来。”
□美国《洛杉矶时报》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