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一代”的裸体观

    在接受《名利场》11月特刊专访时，詹妮弗·劳伦斯坦言了整个夏天看着自己的裸照在网络上疯转的感受。

    “所有观看照片的人，你们是在对我进行性侵犯，”她说，“我从没有同意你们看我的裸体照。”“这是我的身体，只有我有权选择支配我的身体。如果我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了，那实在是太让人恶心了！”

    杂志随文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入目的，是刚从游泳池上来、浑身除了一条钻石项链，一丝不挂的劳伦斯。她并不是第一个被曝裸照的女演员，但是被人曝光裸照和自愿选择给《名利场》提供裸照是两回事，这至少说明了千万人对裸照的看法。裸体不再代表失去蔽体的衣服，而是意味着失去控制。

    当谈到赤身裸体时，今天的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容易接受看与被看。美国皮尤公司2014年的调查表明，18~24岁的受访者中，有44%表示他们拍过性感图像（图片或视频），15%甚至发送分享过。这个数字几近两倍于2012年时，当时的调查结果是，只有26%的年轻人做过。德雷塞尔大学的一份研究发现，28%的本科受访者表示，他们未成年时就发过性感图像。

    如果这些就是年轻人所承认的、每天发来发去的照片，可以想象，还有多少性感照片有待曝光。照此速度发展，到了2028年，头条丑闻将不再是曝光裸照，而是议论裸照主角胸罩肩带的颜色。

    不信你放眼四望，裸体已经成了新的时尚。2013年麦莉·赛勒斯几乎全裸的《Wrecking Ball》MV在YouTube上获得了7亿点击量。HBO已经算是很温和友善的电视台了吧，可就在最近4年，持续播出了许多大尺度裸体镜头的连续剧。VH1频道甚至推出了一款名叫《裸体约会》真人秀节目，让情侣裸着相亲。

    从网络上无处不在的上半身裸照，到市长候选人公开下半身裸照，在一个真正的性隐私越来越难实现的世界，性感影像成了性隐私的应急装置。“这是我们的影像，不是我们自身。”性教育学者罗根·勒夫卡夫解释道，“我们不是和某个人面对面地交流，暴露裸照的意义在于表明，我们并不脆弱。”

    换句话说，裸体可以是一种力量的象征，只要这张裸照在你的控制范围内。这就是麦莉·赛勒斯在Instagram上传她的冰淇淋状肉馅儿裸装和詹妮弗·劳伦斯被人曝光裸照之间的区别。重要的不是穿什么，而是在什么情境下穿或不穿。

    这就是展示裸露和感到赤身露体的不同。“裸体”和“袒露”本就是一对同义词。同是一丝不挂的裸体却有不同的含义，特别是在艺术史上。一尊裸体形象在人们看来似乎是穿着衣服的（比如，在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中，被一群穿着衣服的男子包围的裸体女子）。裸体模特不必担心社会规约喋喋不休的声讨，因为他们被视为某种经典的圣经角色，比如，米开朗基罗的大卫。

    在一些情形下，新的裸体形象甚至被用于达到某些政治目的。有的人脱光了是为了展示完美的体型，比如有些大罩杯女人上传她们的比基尼照片；有的人一丝不挂是为了抗议审查制度，比如“解放乳头”运动。“我们生活在一个风起云涌的世界，我们奋力抗争着，为能呈现出身体的一切形态，”勒夫卡夫博士说，“所以，当一些女孩儿说：‘这就是我，这很漂亮，为何不把它放到网上去呢？’她们当然可以这么做！”

    但即使是小孩儿把自己的裸照公之于世以此证明他们有多自信，恐怕也是虚张声势。勒夫卡夫说：“大多数上传裸照的青少年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这样让他们感到舒服，而是他们想让人们觉得他们很舒服。”当20年后这些人回头看他们青年时期拍的裸照，也许就没那么愉悦了。

    说到裸照，科技既是块遮羞布，亦是承载羞辱的工具。另一方面，裸体自拍也给人提供了一些可以控制图像的手段：我们可以采用适当的滤镜、光线和特殊角度来呈现出想要的效果。然而，不仅只有名人有此隐患困扰，每个人的自拍裸照都可能落入某个混蛋前男友之手，然后偷偷散布到网上，当某一天，你未来的上司“谷歌”你的名字时蹦出来。

    除非，我们未来的上司也是裸照狂人。

    □美国《时代》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