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人：“每天一苹果，普京远离我”
博主 Ola Cichowlas 译者 李杭媛
《
青年参考
》（
2014年09月24日
41
版）
我们家与苹果结缘已久。96岁的曾祖母现居华沙Mokotow区一栋斯大林时期风格的公寓楼里，但她从小在格鲁耶茨城外的苹果种植园长大。二战即将结束时，她父亲因参加波兰地下自卫军而被德国人杀害。此后，身为单亲妈妈，曾祖母搬到了一片废墟的波兰首都，在亲戚的接济下，她在一所废弃的学校附近摆了个水果摊儿，贩卖苹果给重建城市的当地工人。
我外公从布痕瓦尔德返乡时发现，种植水果成为了熨帖他破碎人生的一大安慰。他变卖了几乎全部家产，在华沙南部买了块地，在几个孩子不情愿的帮助下，种植打理了数百棵果树。在1981年华沙共产党宣布戒严前夕，我母亲用卖苹果得到的全部收入买了一张前往伦敦的单程票。
说真的，苹果对重建饱受战争蹂躏的波兰起到很大的作用，即便是在苏维埃政权统治时期，供给匮乏的波兰商店也不缺苹果。曾祖母的家——格鲁耶茨附近郁郁葱葱的果园，是一片远离濒临衰退的共产主义城市繁华假象的世外桃源。苹果是一种不起眼的农作物，但是华沙文化和历史的基石。对经历过东欧社会震荡时期的人们而言，苹果重新燃起人们团结一致的信心。华沙甚至流行一句口号：每天一苹果，普京远离我。
波兰苹果是莫斯科针对欧盟发起欧洲食品禁令的第一个见证者，该禁令是为了回应欧洲制裁普京针对乌克兰的激进行动而作出的。克里姆林宫矛头专指波兰：在完全禁运欧洲食品前，禁止进口一切波兰水果和蔬菜。华沙迅速对这项禁令做出回应：为了帮助农民度过困境，全国上下发起购买波兰苹果行动，社会媒体还掀起了一场叫做“吃波兰苹果，惹普京恼火”的运动。
普京的禁运壁垒才开始几天，“吃波兰苹果”口号就席卷了整个波兰。这场运动获得东欧各国广泛支持——尤其是那些被列入普京禁运名单的国家。从那时起，风波蔓延开来，遍布整个社会网络：华沙的公交车、酒吧、咖啡馆纷纷打出“吃波兰苹果，惹普京恼火”的口号。波兰驻华盛顿大使馆上传了一个视频，呼吁美国为波兰苹果敞开国门；国防部长Radek Sikorski还挎着一篮苹果参加在米兰举办的欧洲峰会。
500年来，格鲁耶茨已成为苹果种植中心。这个地区拥有高产的土壤，产季白天灼热烤人、夜晚寒冷刺骨，这样独特的局部气候，孕育了一种深红色的苹果，口味略带苦涩。今天，格鲁耶茨是欧洲苹果的摇篮，而对波兰人来说，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苹果的代名词。
阿姨克里希亚在Lewiczyn拥有一片自己的果园。得知我打算去参观果园，她在电话中对我说，“记得清空你的行李箱”。
自驾穿过了好几英里的果园（很多村落直接以出产的特有苹果命名），我终于到达了Lewiczyn。一切是那么宁谧，井然有序。“电视上说，我们30%的苹果卖给了俄罗斯，其实我知道，70%都卖到了那儿。”克里希亚的邻居米尔克告诉我。据路透社报道，波兰是世界上最大的苹果出口国，2013年出口了价值58700万美元的水果。波兰农业部长说，其中56%出口到了俄罗斯。波兰农民十分欣赏“吃波兰苹果”口号，但担心这项运动不能给他们的腰包带来特别的好处。
当我聊到华沙的酒吧都在推崇苹果酒作为新的国酒时，米尔克问我：“苹果酒是啥？”不同于欧洲其它的苹果产地，波兰没有本土苹果酒工厂。共产主义时期，伏特加是唯一保留下来的烈性酒。米尔克说，比起制作果汁或是酒饮料，卖整颗苹果更赚钱。“普京本想压迫我们，”米尔克说，“我们就把苹果卖给捷克人，捷克人又卖给俄罗斯人，好像是他们自己种的一样。”
俄罗斯和乌克兰开战了。村民们担心，原来那套把戏不管用了，收入在急剧下滑。正当我们穿行过狭窄的苹果树林时，克里希亚捡起了一个未熟落地的果实。“以前这样一个苹果可以卖50格罗希（约1.5元人民币），现在只能卖20（约0.6元人民币）。但是每分都是血汗钱啊。”
尽管华沙经济受到欧洲制裁俄罗斯的影响，岌岌可危，但华沙人也是最难妥协的民族。和其他农夫一样，米尔克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抵制俄罗斯激进主义行为。“你说说看，俄罗斯人民真的支持普京吗？”他满怀疑虑地问我。
近十年来，自从波兰加入欧盟，波兰农民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尽管对布鲁塞尔人高涨的热情在一些大城市，譬如华沙、克拉科夫和格丹斯克依然没有消褪，更多较为保守的村镇持怀疑态度。尽管很多农民从欧盟成员那里获得了好处，但对于单一栽培和大规模生产的新要求也使波兰农民疲惫不堪。
社会主义时期，农民们无需面对竞争压力，当地农会也会为他们提供拖拉机。如今，他们每年都得偿还大笔债务，购买各种能够提高产量的机器。“我们以前什么都种，” 克里希亚一面跟我说话，一面望向Lewiczyn一排排无边无际的果园，“现在我们只能集中精力做大批量生产。”
许多农民都被欧盟的农业规则折磨得精疲力倦，并指责欧盟对新加入的东欧成员的歧视。“我去参观过德国的果园。他们给树洒了那么多农药，没人说什么。如果我们洒农药，他们立刻终止和我们合作。”
尽管对布鲁塞尔人有些失望，波兰农民两相权衡下还是意识到，相比之下，如果回到俄罗斯的怀抱，前景可能更加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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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与苹果结缘已久。96岁的曾祖母现居华沙Mokotow区一栋斯大林时期风格的公寓楼里，但她从小在格鲁耶茨城外的苹果种植园长大。二战即将结束时，她父亲因参加波兰地下自卫军而被德国人杀害。此后，身为单亲妈妈，曾祖母搬到了一片废墟的波兰首都，在亲戚的接济下，她在一所废弃的学校附近摆了个水果摊儿，贩卖苹果给重建城市的当地工人。
我外公从布痕瓦尔德返乡时发现，种植水果成为了熨帖他破碎人生的一大安慰。他变卖了几乎全部家产，在华沙南部买了块地，在几个孩子不情愿的帮助下，种植打理了数百棵果树。在1981年华沙共产党宣布戒严前夕，我母亲用卖苹果得到的全部收入买了一张前往伦敦的单程票。
说真的，苹果对重建饱受战争蹂躏的波兰起到很大的作用，即便是在苏维埃政权统治时期，供给匮乏的波兰商店也不缺苹果。曾祖母的家——格鲁耶茨附近郁郁葱葱的果园，是一片远离濒临衰退的共产主义城市繁华假象的世外桃源。苹果是一种不起眼的农作物，但是华沙文化和历史的基石。对经历过东欧社会震荡时期的人们而言，苹果重新燃起人们团结一致的信心。华沙甚至流行一句口号：每天一苹果，普京远离我。
波兰苹果是莫斯科针对欧盟发起欧洲食品禁令的第一个见证者，该禁令是为了回应欧洲制裁普京针对乌克兰的激进行动而作出的。克里姆林宫矛头专指波兰：在完全禁运欧洲食品前，禁止进口一切波兰水果和蔬菜。华沙迅速对这项禁令做出回应：为了帮助农民度过困境，全国上下发起购买波兰苹果行动，社会媒体还掀起了一场叫做“吃波兰苹果，惹普京恼火”的运动。
普京的禁运壁垒才开始几天，“吃波兰苹果”口号就席卷了整个波兰。这场运动获得东欧各国广泛支持——尤其是那些被列入普京禁运名单的国家。从那时起，风波蔓延开来，遍布整个社会网络：华沙的公交车、酒吧、咖啡馆纷纷打出“吃波兰苹果，惹普京恼火”的口号。波兰驻华盛顿大使馆上传了一个视频，呼吁美国为波兰苹果敞开国门；国防部长Radek Sikorski还挎着一篮苹果参加在米兰举办的欧洲峰会。
500年来，格鲁耶茨已成为苹果种植中心。这个地区拥有高产的土壤，产季白天灼热烤人、夜晚寒冷刺骨，这样独特的局部气候，孕育了一种深红色的苹果，口味略带苦涩。今天，格鲁耶茨是欧洲苹果的摇篮，而对波兰人来说，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苹果的代名词。
阿姨克里希亚在Lewiczyn拥有一片自己的果园。得知我打算去参观果园，她在电话中对我说，“记得清空你的行李箱”。
自驾穿过了好几英里的果园（很多村落直接以出产的特有苹果命名），我终于到达了Lewiczyn。一切是那么宁谧，井然有序。“电视上说，我们30%的苹果卖给了俄罗斯，其实我知道，70%都卖到了那儿。”克里希亚的邻居米尔克告诉我。据路透社报道，波兰是世界上最大的苹果出口国，2013年出口了价值58700万美元的水果。波兰农业部长说，其中56%出口到了俄罗斯。波兰农民十分欣赏“吃波兰苹果”口号，但担心这项运动不能给他们的腰包带来特别的好处。
当我聊到华沙的酒吧都在推崇苹果酒作为新的国酒时，米尔克问我：“苹果酒是啥？”不同于欧洲其它的苹果产地，波兰没有本土苹果酒工厂。共产主义时期，伏特加是唯一保留下来的烈性酒。米尔克说，比起制作果汁或是酒饮料，卖整颗苹果更赚钱。“普京本想压迫我们，”米尔克说，“我们就把苹果卖给捷克人，捷克人又卖给俄罗斯人，好像是他们自己种的一样。”
俄罗斯和乌克兰开战了。村民们担心，原来那套把戏不管用了，收入在急剧下滑。正当我们穿行过狭窄的苹果树林时，克里希亚捡起了一个未熟落地的果实。“以前这样一个苹果可以卖50格罗希（约1.5元人民币），现在只能卖20（约0.6元人民币）。但是每分都是血汗钱啊。”
尽管华沙经济受到欧洲制裁俄罗斯的影响，岌岌可危，但华沙人也是最难妥协的民族。和其他农夫一样，米尔克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抵制俄罗斯激进主义行为。“你说说看，俄罗斯人民真的支持普京吗？”他满怀疑虑地问我。
近十年来，自从波兰加入欧盟，波兰农民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尽管对布鲁塞尔人高涨的热情在一些大城市，譬如华沙、克拉科夫和格丹斯克依然没有消褪，更多较为保守的村镇持怀疑态度。尽管很多农民从欧盟成员那里获得了好处，但对于单一栽培和大规模生产的新要求也使波兰农民疲惫不堪。
社会主义时期，农民们无需面对竞争压力，当地农会也会为他们提供拖拉机。如今，他们每年都得偿还大笔债务，购买各种能够提高产量的机器。“我们以前什么都种，” 克里希亚一面跟我说话，一面望向Lewiczyn一排排无边无际的果园，“现在我们只能集中精力做大批量生产。”
许多农民都被欧盟的农业规则折磨得精疲力倦，并指责欧盟对新加入的东欧成员的歧视。“我去参观过德国的果园。他们给树洒了那么多农药，没人说什么。如果我们洒农药，他们立刻终止和我们合作。”
尽管对布鲁塞尔人有些失望，波兰农民两相权衡下还是意识到，相比之下，如果回到俄罗斯的怀抱，前景可能更加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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