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铁幕，拥抱世界

    严格来讲，拉斯洛·克劳斯瑙霍尔凯并不是一位大器晚成的作家，只不过，他的才华在欧洲之外迟迟未能得到发现。如果说忧郁、恐吓和熵是你的菜，那么，拉斯洛就是你的英雄。

    早在这位匈牙利作家走出故土之前，评论家苏珊·桑塔格就已经敬他为“天启大师”了。

    在克劳斯瑙霍尔凯的荒诞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撒旦的探戈》中，两个被认为已死的诈骗犯在通往镇上的路上被人看到后，一个败落的集体农庄瞬间陷入风暴中心。而在《战争与战争》中，一位郁闷的档案保管员在被遗弃的村庄里发现了一部神秘的手稿，当他尝试将其翻译出版的时候，却感到黑暗阴谋势力在背后窃笑。

    最近，在被问及有关创作动机的问题，刚度过60岁寿辰的作家表示：“我总想做些绝对原创的东西，能够游离于文坛前辈，不要成为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或福克纳的复制品。”

    生命中的大部分岁月里，这个有着飘逸白发和锐利蓝眼睛的男人，与妻子和3个孩子在匈牙利乡下生活。今年5月，他罕见地来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发表演说，在国际笔会的“世界之声”庆典上大受追捧，又与爱尔兰小说家科尔姆·托宾一起给一个大师班授课。

    托宾说：“他的头脑神秘而有趣。他拥有令人激动的风格，那好似催眠术，能够将你拉过去紧紧抓住，让你无法抗拒他捕捉到的韵律……这种韵律中总有美妙的和声。”

    诚实地讲，克劳斯瑙霍尔凯并不容易读懂。他的句子动辄长达数页，最极端的《抵抗忧郁》一书，讲述了一个马戏团迷失在寒冬的经历，整部书就是一个314页长的单句。

    诗人乔治·西尔泰什是《抵抗忧郁》的英译者，他解释道：“当你将书中一些黯淡的描写分解开，就会突然觉得它们很有趣，简直是一幅自我讽刺的漫画。”

    因为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幽闭和恐怖气氛，又因为来自“铁幕”另一侧的背景，他的作品曾经被认为暗藏着某种政治寓言。但他从未承认这点：“不，绝不是。我从未想过要写政治小说。我（对匈牙利前政权）的抵抗无关具体的政治动机，而是针对一个社会。”

    克劳斯瑙霍尔凯对乡村题材的依恋源自其出身。他出生于中产阶级犹太人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公务员，老家在与罗马尼亚毗邻的小镇上。成年后，他短暂地服过兵役，又在吉普赛人中做了一段时间的义工，在乡村乐队弹钢琴，还在布达佩斯研究过文学和语言学。

    克劳斯瑙霍尔凯的名声更多地来自剧本创作——即被他称为“副业”的东西。他曾为先锋派导演贝拉·塔尔写了5个剧本，其中包括长达7小时的《撒旦的探戈》。

    据塔尔回忆，双方是于1985年复活节后的那个周一相识的。当天，远道而来的塔尔叫门的时候，克劳斯瑙霍尔凯宿醉未醒。尽管《撒旦的探戈》的公开出版一度受阻，它此前已在民间广泛传阅，塔尔是一口气把它读完的，然后直奔作者的家，说要将它拍成一部电影。岂料，克劳斯瑙霍尔凯闻言变色，把门一摔，将塔尔独自撂在了外头。

    多年后，在被问到当时对该书的反应时，塔尔说：“那些长句……是如此简单，又是那样纯洁。头天晚上9点拿到手稿，读完几乎已是早晨，我心中默念‘这正是为我写的。’”

    几经周折，电影版《撒旦的探戈》于1994年上映，被一些榜单列为世界最佳百部电影之一。2011年，同样改编自剧本的《都灵之马》在柏林电影节上夺得两个奖项。

    谈到与塔尔的合作，克劳斯瑙霍尔凯将最初的冲突轻轻带过：“我们在性格上十分相似，对自己没什么伤感之事。我们都是绝不妥协的孤独者，而且，我们对彼此很有感情。”

    上世纪90年代东欧转型后，克劳斯瑙霍尔凯得以自由地游历世界。在东亚地区流连许久，并在中国和日本暂住的经历，让他逐渐改变了作品的关注点和基调。

    反映这种转变的小说《西王母》去年已推出英文版。另一部亚洲主题的新著《北方是山、南方是湖、西方是路、东方是河》已被收入短篇小说集《世界在前进》，很快就会面世。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则计划出版其2004年完稿的中国题材小说《天堂下的毁灭和悲伤》。

    “我想从自己的世界里找到一些黑暗之外的东西，”克劳斯瑙霍尔凯在谈到以东方宗教为背景的《西王母》时说，“我可以从另一面来写些东西，做些美好的事情，作为一种礼物。”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