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而复生，有些事你未必知道

    令人起死回生，是我们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神秘技艺。如今，技术的进步大大提高了挽救濒死者的可能性，但由此产生的伦理道德困境，始终包围着医护工作者。

    有史以来，死而复生一直是相当稀奇的事儿，几乎每一次奇迹般的复生，都有潜力占据报纸的头版头条。篇幅所限，此处仅举两例——

    首先是21岁半的美国犹他州姑娘米歇尔·芬克，1986年溺水，无心跳迹象3小时之后，成功地恢复了知觉；再者是安娜·巴根霍姆，29岁的挪威籍滑雪运动员，于1999年沉入冰封的小溪达80分钟，经过抢救后得以复苏，并在数年后成为医生。

    然而，尽管医学进步神速，包括发明了植入式心脏除颤器等一系列急救利器，大部分人仍然无法在心脏骤停时继续生存，或是在脏器受到大面积创伤，如导致大量失血的枪击或刺伤时坚持下来。这种情况有朝一日会改变吗？我们能找到可靠的方法来逃脱死神吗？

    大卫·卡萨雷特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员，也是出色的临终关怀医师。其新作《震撼：让去世不久者复活》就是为了解答上述疑问而写。卡萨雷特将毕生精力花费在改善患者的临终关怀上，他是本着迷恋加怀疑的态度来处理这个主题的。

    书中写道，作者读大学时，本打算去急诊科工作，但是，经历了自己在医院的首次“接诊”后，他醒悟过来了。那位患者是退休钢铁工人，在心脏骤停后部分恢复了知觉，还接受了紧急手术，却再也没能恢复意识。有感于此，卡萨雷特在新书中提供的线索，其首要价值在于能够让同行们获得启发，确保患者的大脑和重要器官有更多机会得以保全。

    他用详实的文字和幽默的口吻追溯了人类为起死回生而付出的各种努力，而且是从1769年开始。彼时，荷兰阿姆斯特丹有个“淹死者救助协会”，它的建树之一就是在那一年救活了安妮·沃特曼，尽管被从运河中捞起来时已无生命迹象，当她的喉咙被一根羽毛拨弄，她醒了过来。由此可见，失去意识和真正的死亡相去甚远。尽管不少曾被广泛应用的方法十分荒诞——譬如，往被淹者的直肠灌烟叶烟、鞭打、用圆木或水桶碾压其身体等——荷兰、英国和其他国家对复苏术的不懈探索，最终带来了实质性的发现。

    最有代表性的是将呼吸管从受害者的嘴插进气管。作为急救医生的必修课，这门手艺是伦敦皇家人道协会于1844年首创的，同样令人吃惊的是，使用电击恢复心跳的首次纪录可回溯到1774年的伦敦。冷冻刚死去的人的躯体，则是俄罗斯人在200年前常用的起死回生术，但直到20世纪中叶，心脏病学家威尔弗雷德·毕格罗才证实，冷冻可以显著延长心脏骤停的动物的存活时间。现在，这种方法在复杂的心脏或大脑手术中已经很常见了。

    还有研究发现，松鼠、老鼠和狐猴的冬眠似乎是由化学反应触发的。在类似的话题上，卡萨雷特像科技记者一样意兴盎然，相信我们终有一日可以往病人身上注射一种药物，以达到类似冬眠的效果。不过，尽管青蛙和鱼在特定条件下能够在冰冻和解冻过程中存活，他冷静地指出，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哪位科学家有能力通过人工冰冻和解冻使人复活——或者说，让任何大于兔子肾的器官复活；解冻后的兔子，其肾脏只能存活9天。

    在此基础上，卡萨雷特再进一步，审视了目前广泛使用的复苏方法，即心肺复苏术的历史和成功率。他提到了特里斯坦·萨欣的故事，这个9岁的小家伙仿效在电影《黑鹰坠落》中看到的场面，对溺水的妹妹成功实施了心肺复苏术，而他的母亲和祖母无助地站在旁边。统计表明，成年人的无所作为并不值得惊讶：所有心脏骤停案例中，有旁人实施心肺复苏术的不足1/3。即使在入院之前被实施了心肺复苏术，心脏骤停者的存活机会依然只有9%。

    真正扭转局面的是越来越普及的自动体外除颤器。这种容易操作的机器允许外行人检查患者的心率，如果侦测到异常，就会自动实施有可能是救命的电击。有了现代化科技保驾，院外心脏骤停者的生存机会猛增到38%。尽管如此，如卡萨雷特注意到的那样，在自动体外除颤器逐渐走入千家万户的当下，富有的、由白人占多数的社区中的心脏骤停案例，要远大于贫困的、非洲裔美国人占多数的社区，这多少让人觉得和印象中相反。

    卡萨雷特并未停止质疑：我们如此依靠心肺复苏术，这对年老、体弱和长期患病的患者是最好的治疗策略吗？曾经有位老奶奶，在公寓里病倒了；接到电话后，他亲自陪着医护人员前去抢救。医护人员使用心肺复苏术、药物和除颤器电击，让病人恢复了心跳和呼吸，然后立即把她送到医院。遗憾的是，老奶奶的心脏已经严重衰竭，而且患有糖尿病，上了呼吸机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就这样，患者在重症监护病房煎熬了一个多星期——按卡萨雷特的估计，在她的亲人最终决定放弃治疗之前，超过10万美元的治疗费被花掉了。

    一位医护人员谈到了对例行公事般地给老年患者施行紧急心肺复苏术的看法：“……很多时候，我们不会让人活得更长久，我们只不过是在改变他们的死亡方式罢了。”

    卡萨雷特坦言，他对与起死回生有关的一切的未来是乐观的。即便如此，《震撼》的每一章中都留下了大量问号。基于丰富的研究和临床经验，作者主张：不要对技术的诱惑寄予太大希望，要控制好这方面的成本，更重要的是，要为自己生命的不可避免的结局做好规划。

    美国《华盛顿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