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牛顶伤，我仍然要参加奔牛节

    西班牙圣佛明节第三天的奔牛已开始3分钟，我站在竞技场通道的附近，气喘吁吁的，灰心丧气。这是我第10年参加奔牛运动，但运气不好。早上下雨，时断时续的。鹅卵石路很滑。到处都是第一次参加的新手，人群鼎沸。

    突然之间，一头公牛出现在我的前方。当一头牛离群时，它会丧失畜群本能，把所有的奔跑者当做敌人。这头独牛就是这么干的——它把牛角顶向几十名四散开来的人群。那头凶猛的公牛突然冲向我，我赶忙蹲伏下来，把卷起来的报纸伸到它的视线内——就像吸引公牛注意力的斗牛士斗篷。有那么一会儿，它平静了。我用另一只手示意后面的人，我要后退了。一名穿蓝衬衫的英国人尖叫起来，推开我的手，不愿让路。他的一个朋友抓住隔开奔跑者与人群的栅栏，朝着我的方向尖叫。10年前，我第一次参加奔牛时，就像他们那样害怕。

    我被一名英国人的脚绊倒了，另一个猛推了我一把，我不得不倒向牛角。两名英国人闪开了，另一位拼命往后退。那头名叫布拉维托的公牛，用角刺入我的右大腿，把我顶向空中。

    起初，一点也不感觉疼。我掉到地上后，急忙向栅栏方向退。医务人员把我拖到安全的地方时，我看到腿部中央一个壁球大小的洞。鲜血汩汩流出，一下子就染红了脚上的鞋。

    奔牛手乔·迪斯特勒曾告诉我，大腿受伤很危险；如果你的股动脉破裂，数秒钟就可能因失血过多死亡。正在附近拍照的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曾孙迈克尔·海明威，赶忙跑到我身边。他抓住我的手，问医生动脉有没破裂。医生回答：“没有。只是皮肉伤。”

    被公牛刺伤是奔牛传统的一部分，伟大的奔跑手都曾被刺伤，但他们没有就此罢手。过去一个世纪里，共有15人死于奔牛，每年大约10人受伤。

    大学一年级时，我读到了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决定去西班牙与公牛一起奔跑。当时，我在戒可卡因，又遭受不明原因的抑郁狂躁之苦。温斯顿·丘吉尔1898年写道：“生活中没有什么能够比挨了枪子还没事更令人兴奋了。”这也是与公牛奔跑而又安然无恙的快乐。

    对于我来说，奔牛最初是冒险，然后变成让人冷静、改变生活方向的一种途径。我沉浸于西班牙的奔牛文化中，从中找到体面和友情。

    我第一次跑是2005年，结果警察把我从跑道赶了出来。我偷偷回到路上，跑到更危险的路段，差点儿被一头公牛踩踏。

    我没想过重回圣佛明，直至我目睹了佩雷斯救人。一头公牛顶伤了另一个奔牛者的脸部、胸脯、腹部和腿部。佩雷斯抓住牛尾，制止了攻击，然后领着它在街上奔跑，直至看不见踪影。这就是奔牛的真义——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救别人。我想，我需要认识这个人。我需要理解这种传统。在参加了几年奔牛节后，2010年，我同佩雷斯领跑一头独牛。他教我，领公牛往前跑，使所有人安全是一个奔跑手的职责。

    近几年，我意识到，我所热爱的传统状况不佳。数以千计的外国奔跑者穿着统一的服装，去潘普洛纳——就像我第一次那样。他们所做的事容易让人受伤：四处乱跑，摔倒时不知道卧倒，停下来拍照或推挤别人。所以，在奔牛节期间，我开始写文章介绍如何与公牛奔跑。

    我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星期，我的一些朋友想要找到那三个挡我道的英国人。我不想。奔跑使我认识到，报复没有意义。但我希望遇到他们，向他们讲讲我的遭遇，教他们下次怎么办。

    我会继续奔跑，为了获得引领一头公牛奔跑的机会。当那成为现实时，我就与地球上最凶猛、最威风的动物为伍。那种时刻，我就特别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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