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界说话总故作高深？

    古埃及时期，尼罗河每年定期泛滥。民间历法依据尼罗河水位，划分泛滥、生长和收获三个季度。水量的多少决定了次年的收成：河水满溢带来五谷丰登，水量太少会导致饥荒，过度泛滥也会酿成灾祸。埃及人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与水有关。甚至连税收都是根据尼罗河水位来计算，因为水位决定了农民的收成。祭司们通过复杂的仪式，预测河水位，祈祷来年有个好收成。

    与祭司的预测相比，尼罗河水位测量标尺能提供更加准确的数据。标尺上的刻度详细记录了河流的水位，监测河水的泛滥情况。不过，标尺只有祭司和官员才能查看，它成了统治埃及的重要工具。祭司们一方面利用标尺获得精准的数据，另一方面用复杂的仪式包装，迷惑和哄骗群众。

    其实，金融领域也在玩“尼罗河游戏”。前不久《经济学人》杂志称，有观察家担心德国银行“持有欧元区外围国家的政府债券可能慢慢流出”。这是什么意思？经济学家总是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好像在写一部很深奥的剧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他们谈论第二轮量化宽松政策对美国M3货币的影响，房地产信托、担保债务凭证的丑闻对高利债券的负面效应时，你是不是也在想，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这是在逗我吗？

    金融术语有一定的排他性，很难解释。因为它往往被压缩成一个单词，甚至几个字母。

    我父亲曾在汇丰银行工作，他从来不在家里谈论任何金融方面的话题。但当我问他是如何工作的，他会讲活泼有趣的小故事。比如，他刚入职时，银行与香港总公司之间用电报密码交流信息。电报中写道：“市场上全是东北小熊。”父亲解释说，这代表中国东北部的小规模投资者对市场持悲观态度。我很喜欢这个比喻，让我想起《丁丁历险记》里的小熊，为了得到坚果和蜂蜜，在手推车和遮阳棚之间横冲直撞，把市场摊贩吓得仓皇而逃。一句简单的话也需要解码，因为父亲在金融界工作，我才得以理解。

    大多数人不具备这种优势，他们感觉自己被金融和经济学排除在外，好像自己没有权限了解它。十几年前，我要写一部关于当代伦敦的小说，才意识到，写伦敦的故事不可能避开金融业。我开始好奇现实生活背后的经济力量，于是写了许多篇关于微软、沃尔玛和默多克的文章。为了读懂专业术语，我还报了金融速成班。

    经济学家总是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说话，从来不解释相关术语。至于那些听不懂的人，你就不要听好了。hedge fund（对冲基金）一词就很难理解。hedge本意指篱笆，在乔治·维利尔斯创作的讽刺剧《排演》（1671）中，第一次用了它的引申意：“如今的我，好似一名赌徒，hedge了赌注。”指的是一个精明的赌徒，提前计算了潜在的损失，就像用篱笆丈量了一块田地的大小。

    金融界还有很多形象的比喻，如bail out原指从船里往外舀水，现在表示注入公共资金帮助企业摆脱困境。还有很多词语变成了相反的意思，如“信用”有了“债务”的意思，“通胀”指货币贬值，“风险”指精确评估概率。这些文字渐渐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本意不是为了迷惑大众，却像尼罗河水位测量标尺一样，成了有知识的人才能理解的高深用语。

    金融术语是一种强大的工具，也是权力的象征。不想被权力征服的话，就自己学会测量尼罗河水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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