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德特工：监控盟友是NSA传统

    （编者按）美国国安局（NSA）监控德国政要的真相曝光后，德美两国爆发的外交摩擦至今余波难平。为进一步探究有关现象的历史根源，德国《明镜》周刊专访了冷战期间供职于东德情报机关“斯塔西”的退役特工克劳斯·艾科纳。在这位曾经的对手眼中，美国和西德情报系统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不平等，西德方面却对美国同行缺乏警惕。

    明镜（以下简称问）：您曾在东德国家安全部对外情报局（斯塔西）工作。从专业特工的角度看，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国安局有多强大？

    艾科纳（以下简称答）：从设备和人员角度讲，在涉足通信情报的所有西方机构当中，美国国安局是领头羊和大哥大。

    问：美国国安局收集数据的心情有多急迫？

    答：他们早想知道一切，但当时还不具备收集和处理海量数据的技术能力。

    问：在回忆录中，您曾经提及“斯塔西”如何获取美国国安局的内部信息？

    答：没错。1972年以来，我们在西德联邦情报局（BND）的技术部门一直有内线，对联邦情报局与美国的伙伴关系了如指掌。这些内线最先向我们通报了慕尼黑的德美联合工作组（Combined Group Germany）的情况，联邦情报局和美国人就是在此交换情报的。

    问：具体而言，美国和西德是怎样进行合作的？

    答：这种合作其实是很片面的。我们知道，美国人严词拒绝透露与东德有关的情报。联邦情报局领导人多次接触美国国安局的联络官，想获取美方通过监听站收集的信息。西德方面想要原始录音，可美国人只给他们经过处理的信息——是筛选过的。

    问：联邦情报局就此作何反响？

    答：他们只好求助于法国人，双方一起建立了联合监听站，对东德通信频道加以监控。

    问：您了解美国国安局针对西德的个人、院校或政府机构开展监控的情况吗？

    答：美国国安局绝不只是针对东德。在西柏林和西德，NSA的工作是全方位的。西德主要政客和商人的档案一直被其秘密保存着。

    问：把西德政府视为合作伙伴，抑或当作监视目标，对美国来说孰轻孰重？

    答：美国人总以老大自居，看不起小伙伴，后者多数时候听话，但偶尔会捅娄子。而西德人总是怀着极大的兴趣，想在美国收集的信息上做文章。而事实上，由于美国在德国拥有十分庞大的驻军，他们监视东方时根本无须协助——宁愿自己单干，也不理睬德国人。

    问：“斯塔西”也是靠卧底从美国国安局获取信息吗？这些潜伏者的情况怎样？

    答：就我所知，有两位这样的人物。1984年，我们吸收了詹姆斯·霍尔，他最初在西柏林“魔山”监听站工作，后来调到法兰克福。我们的另一位卧底是化名“基德”的杰弗里·卡尼，曾在西柏林马林菲尔德区的美国空军设施工作。

    问：这些卧底都提供了什么？

    答：通过这些人，我们获得了梦寐以求的信息。霍尔这样的军士能够看到美国国安局的重要文件，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这些文件包括所有上级指令和国家通信情报需求列表（NSRL），后者列出了美国秘密部门和情报机构的首选监视目标，长达4200页。

    问：这么说，美国国安局当时的保密措施如当下的“爱德华·斯诺登时代”一样差劲？

    答：至少在法兰克福的第533军事情报营，保密规定形同虚设。

    问：西德的政客是否觉得有必要对美国情报机构加以防范？

    答：完全没有，这正是问题所在。宪法保卫局（西德国内安保机构）从未监视其他西方国家的谍报部门。政客和情报官员知道美国也监视西德，但不认为这种行为具有敌意。

    问：斯诺登泄漏的秘密让你吃惊吗？

    答：美国国安局的做法并不让我感到意外。情报机构总想知道一切，让我吃惊的是，NSA的监视范围竟如此之广。

    问：您如何看待斯诺登曝光的信息？

    答：我们不能把费力搞到的情报用在政治层面，因为我们需要保护卧底人员。告密者的强悍之处在于，他们敢于将爆炸性的信息公开并逼迫政客们表态。政客们的反应则表明，切尔西·曼宁、朱利安·阿桑奇和斯诺登等人的行动，造成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问：您建议斯诺登下一步怎么做？

    答：告诉他的俄罗斯伙伴，如何对外国情报机关的活动加以评估，以供日后参考。

    问：假如他这样做，他肯定会在美国面临死刑。

    答：当然。但我想他已经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