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丁·戈迪默：不为英雄列传，只为不公呐喊

    关于纳丁·戈迪默，惟一可以用“小”来形容的是这位南非女作家的身材，而她伟大著作放射出的精神之光注定被永世纪念。

    7月13日，纳丁·戈迪默走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在外界的印象中，她就像那些生长在北极圈内的老树，盘根错节而顽强坚韧、常青永绿。她身材娇小，却气度非凡，以正直公义的声音穿透黑暗政治的喧嚣，向我们共同的人性布道。她更以实际行动激励着所有作家——面对社会不可逾越的陈规陋习，抑或面临两难选择，是冒死说出真相，还是贪图个人安逸？很难想象，假如没有她，南非小说史、甚至20世纪政治小说史会是什么模样。

    戈迪默生于1923年，10岁开始写作，25岁时，南非种族隔离制度启幕。历史的吊诡在于：南非本是二战中反对纳粹种族主义的同盟国成员，随后却被种族歧视的铁钳牢牢夹住。对于年轻的戈迪默，这尤其令她饱受折磨，她当时已意识到，自己将频繁涉足政治。

    戈迪默出版的第一部小说《虚妄的年代》（1953）初步展露了她毕生探索的领域版图：个人和政治的交叉点，个体生命如何被外部力量压迫、扭曲。

    她最宏大也最复杂的两部著作《伯格的女儿》（1979）和《七月的人民》（1981）都成了南非反种族隔离运动的一部分。不出所料，两部小说都被当局列为禁书。彼时，她已深知，持续了几个世纪的不公，从制度上并没有清晰的解决方案。积重难返、伤痕太深，一拨人获得政治自由，不代表所有人都获得幸福。毕竟，人性自古如此：他们动机复杂，行为卑劣，无论拥护何种意识形态来掩饰自身的企图；饥渴的欲望，通常是人类行为最不可小觑的原动力。

    戈迪默冷峻无情，不为英雄列传。然而，她的所有作品背后抛出的问题，的的确确指向一个悖论：如果你知道自己曼妙生活中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是建立在无辜者悲惨地受到蓄意剥夺和压榨的基础上，你的良心还过得去、能坐视不管吗？戈迪默的回答是：永远不！

    戈迪默一生载誉无数。然而，从布克奖到诺贝尔文学奖，文艺界的认可不过是她成就的一部分。长期以来，她作为反种族隔离见证人的角色同样引发了大量议论。有些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关注人权的纳丁却不是女性主义者？实际上，她反对一切形式的歧视和隔离，也就不会把自身局限于对某一类人的救治。因此，她拒绝接受柑橘文学奖，因为这是一个仅颁发给女作家的奖项，她将其视为“对男性的驱逐”。笔者曾有幸与戈迪默对话，她的态度十分明确：反种族歧视和争取言论自由最重要，她只愿意把精力花在这两方面。

    纳丁·戈迪默才华横溢，满怀奉献精神，对残暴无所畏惧；她拥有一颗强大的心，精神的火光燃烧了近一个世纪之久。她勇敢而深刻的声音注定被后世铭记。 □李杭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