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谎言，存在未必合理

    善意的谎言能够止住短痛，有时却会招来难以弥补的长痛；何况，这类谎言往往是自利心态的表征。

    妻子问老公，他是否觉得她胖了？这时，女方通常一点儿也不希望丈夫说实话。

    幽默大师马克·吐温曾说：“十个虚假的恭维，还比不过一个正直的指责来得令人难以承受。”但事实上，谎言并非总是那么“坏”，对于某些社会关系而言，谎言是有一定必要性的，甚至可以将一些特定的谎言形容为“无私”。更不用说，人们经常会出于礼貌而撒点小谎；相反，若是和别人每次见面，对方都毫不留情地说实话，我们的自信将遭受怎样的重创？

    早在13世纪，著名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就论证过善意的谎言。不过，德国大哲学家康德完全拒斥这种说法。至于亨利·西奇威克等功利主义学派的信徒，则大多认可这类谎言，因为他们主张的并不是某种抽象的道德法则，而是“对社会有利”的具体行为。

    今天，我们究竟如何对待善意的谎言呢？善意的谎言并非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问题。当医生对哀伤的家属谎称，后者发生意外的亲人在事发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已死亡，因此并未承受极大的痛苦，类似的谎言或许还算合理。然而，在其他场合，难题依旧不可避免。例如，某位病人其实来日无多，是否该以欺骗方式给他一点儿求生的希望？某些学者坚持主张，心情对治疗具有极大影响，乐观始终是迈向康复的重要前提。因此，无论客观事实何等险恶，善意的谎言都能发挥正面影响，或许，病患真能借助“自我应验的预言”延长生命呢。

    可另一方面，无论如何，每个人终归有权知道真相，特别是涉及自身的情况。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一位精神健全的成年人作出决定，什么事他应该知道，什么他不必了解。知情权，在独裁政治下是最缺乏的——统治者垄断信息渠道，名义上也是为了让民众免于不安。

    我们不应该对日常生活中的善意谎言妄下定论，轻易地以为被骗的人真的喜欢被骗。善意的谎言能够止住短痛，有时却会招来难以弥补的长痛。从小处说，如果妻子真的太胖，为了她的健康着想，丈夫还是据实相告比较合适；而那些身为普通雇员的人，若是因为道德方面的缘由而难以接受公司的营销手法，却又不得不和上司一样，谎称自己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手段——如果你老是面对这样的矛盾冲突，不妨考虑换个工作环境吧。

    何况，如果仔细探究所谓的善意谎言，其中隐含的自利本质很容易原形毕露。例如，我们受邀参加一场晚宴，席间不断口是心非地盛赞主人准备的食物如何美味可口；这么做的动机，绝不仅仅在于“不想冒犯他人”，更在于我们想待在这个代表身份地位的小圈子里。

    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中肯地写道：“发明善意谎言的人，喜爱和平更胜于真实。”不过，在部分情况下，他们也许是喜爱利益更甚于真实吧。

    节选自《透视谎言》，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年3月。标题和提要系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