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如何保卫索契冬奥会

    尽管大批反恐精英为索契冬奥会枕戈待旦，北高加索乃至整个俄罗斯南部地区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无法在朝夕之间得到根除。

    “索契是伊斯兰分子的终极目标，……恐惧可能刚开始。”谈及索契冬奥会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曾在俄罗斯“阿尔法”特种部队服役的亚历山大·米哈伊洛夫禁不住回忆起往事。

    2002年，震惊世界的莫斯科剧院人质危机期间，米哈伊洛夫亲临一线指挥作战，结果因战术失误，导致百余名无辜平民丧生。“我们本可以成为英雄，最后却在全世界面前成了白痴和输家，”这位退役上校强调，“为了避免类似悲剧重演，我的战友们正竭尽所能。”

    伏尔加格勒传来的警号

    随着索契冬奥会开幕日临近，类似的感受并非米哈伊洛夫独有。作为一场斥巨资打造的“超级派对”，俄罗斯官方不想让1980年莫斯科夏季奥运会遭欧美抵制的尴尬重现，希望借各国运动员和政治领袖聚首黑海之滨的热闹，为自己的“大国名片”添上几笔亮色。

    然而，2013年12月底，690公里外的伏尔加格勒响起数声爆炸，在夺去34人生命的同时，为包括索契在内的周边地区敲响了警钟，索契上下“外松内紧”的气氛变得更为浓厚。

    德国《明镜》周刊认为，在索契举办冬奥会，从一开始就有冒险成分。与当地直线距离仅300多公里的车臣和达吉斯坦，都是伊斯兰极端势力频繁活动的地区。过去一年间，光是北高加索地区就发生33起袭击事件；去年10月至今，已有139人被恐怖分子杀害。无怪乎在俄罗斯安全委员会的会议上，俄总统普京下令动员所有力量，确保冬奥会无虞。

    俄罗斯将“坚决果断地打击恐怖分子，直到将其全歼”。普京的话掷地有声，但具体工作的落实空前艰巨。索契沿黑海东西绵延100多公里，常住人口40万，体育场、新闻中心和冰球、速滑、花样滑冰等场馆在沿岸地带星罗棋布。更棘手的是，新建的特快列车必须先穿过险峻的山区才能抵达奥运村、滑雪场和豪华酒店，这无疑是不利于安保的设计。

    俄官方对冬奥会的安保投入不可谓不大。克里姆林宫已在当地部署约5万名警察、情报人员和士兵；潜艇在黑海巡逻，无人机从空中监视；S-400防空导弹能在复杂气候下击落遭劫持的飞机。特种部队则专门保护交通线，确保精锐之师可以在几分钟内到达周边关键地点。

    “我们需要斯大林式人物”

    即便如此，一些西方国家仍不相信俄方的安保工作无懈可击。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离冬奥会开幕还有半个多月，华盛顿就把两艘战舰部署到了黑海，美国空军的C-17重型运输机也在德国待命，一旦发生紧急情况，便前去撤离在索契的上万名美国公民。五角大楼高层甚至暗示，美俄已就美军在俄罗斯领土上实施行动进行过磋商。

    当然，保卫索契的重任首先得由俄罗斯军人承担。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已在当地驻扎并训练了半年多的“阿尔法”特种部队。这些反恐精英熟知如何在市内、奥运村和体育场馆搜寻爆炸物，还时刻准备执行突袭任务乃至营救人质。“我们在这里采取的安全措施，只在保卫普京、奥巴马、默克尔等首脑的八国峰会前用过。”一位要求匿名的军官表示。

    另一名自称“维克多”的特种兵透露，他的使命是阻止恐怖分子穿越山口实施渗透。即便在高手众多的“阿尔法”特种部队，维克多的经历也足够抢眼——2000年9月，他在车臣首府格罗兹尼的遭遇战中失去了右眼。伤愈后，这名狙击手请求留队，为此每天在射击场苦练数小时，直到重拾精准的枪法。“为打击恐怖分子，你必须永不放弃。”他说。

    尽管普京以铁腕对抗恐怖主义著称，许多特种兵仍认为俄罗斯现任总统不够强硬。特种部队的许多官兵怀念苏联时代——尽管苏联消失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是孩子，有些人甚至尚未出生。按照亚历山大·米哈伊洛夫的说法，“我们需要斯大林式的人物”。

    严防叙利亚“祸水”回流

    俄罗斯军人的“怀旧情结”或许和33年前的莫斯科奥运会有关。自从1972年“慕尼黑惨案”后，极端分子和恐怖主义成为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大敌。与西方国家举办的数届奥运会警报频传不同，在军方和克格勃等安保机构护航下，莫斯科奥运会从头到尾都非常平静。

    苏联解体后，随着北高加索局势恶化，类似的安全感一去不复返。以1995年的布琼诺夫斯克医院劫持事件为开端，莫斯科剧院惊魂、地铁爆炸案、别斯兰人质危机……直到新近发生在伏尔加格勒的“黑寡妇”恐怖袭击，在导致超过2200人死亡的同时，还给公众带去了持续性的恐慌。2013年岁末，俄联邦安全局局长波特尼科夫提供的数据，再度证明这个国家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依然严峻：“去年的70次行动中，总计260多名匪徒被消灭。”

    眼下，索契冬奥会的重点防范对象，依然是来自达吉斯坦和车臣等地的危险分子。俄内务部估计，该地区目前有600多名地下武装人员，组成了40个团伙。俄联邦安全局则预警称，来自高加索的数百名武装分子在叙利亚参战，情报部门正监控所有航班和旅游活动，以防这些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的嫌犯回国，对索契冬奥会图谋不轨。

    美国《星条旗报》文章指出，和全球所有恐怖主义策源地类似，北高加索和车臣地区一直被经济低迷、政治腐败以及宗教和民族冲突困扰，很容易成为极端分子繁衍生息的温床。同时被美俄两国通缉的叛乱分子头目杜库·乌马罗夫，始终将建立“伊斯兰酋长国”作为目标。去年7月，他曾煽动该地区的穆斯林破坏索契冬奥会，“阻止俄罗斯人跳起邪恶舞蹈”。而今，随着伊斯兰势力在叙利亚内战中不断壮大，乌马罗夫之辈或将拥有一块境外根据地。

    高压政策并非长久之计

    由于短期内无法对恐怖主义斩草除根，高压政策更像是俄政府的权宜之计。目前，全权负责索契冬奥会安保的是维克多·佐洛托夫将军。前些年，作为总统警卫局局长，他一直陪伴在普京左右。去年夏天转至内务部后，佐氏的头一项措施是优化特种部队的组织结构并加薪。不过，这类“短平快”的手段，对化解积累多年的弊病未必有多大帮助。

    谢尔盖·伊拉里奥诺夫曾是“罗西奇”特种部队的一名少校。2000年3月，他所在的部队在车臣遭遇数百名叛匪，两分钟内就有22名士兵阵亡。停火期间，他就收回战友遗体与对方谈判，车臣人一度将枪管塞进伊拉里奥诺夫嘴里，但后者面无惧色，最终收回了遗体。 “他的头骨四分五裂，脑浆流到了我手上。”回忆起摘下死去战友头盔时的情景，他说。

    如今，38岁的伊拉里奥诺夫住在俄南部城市新切尔卡斯克郊区，每月只有5500卢布（约1035元人民币）的退休金。为了养活妻子和刚两岁的儿子，他干起了私人保镖的营生。

    说起曾与自己厮杀的对手，伊拉里奥诺夫对那些彪悍强横的高加索人怀有一份敬畏。至今，这位老兵仍为当地少数民族和俄罗斯民族主义者之间的紧张关系感到惴惴不安。前不久，在离他家仅30公里的某个村庄，俄罗斯人和达吉斯坦人又发生了大规模斗殴。“这会让索契冬奥会苦不堪言，”伊拉里奥诺夫告诉《明镜》，“仇恨只会制造出越来越多的恐怖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