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的双重民粹主义

    泰国民主制度如今已滑向双重的民粹主义。他信及英拉都奉行平民主义，向泰国的穷人发福利大礼包。民主与福利国家结合在一起，必然会滋生一种福利换选票的倾向，民粹主义情绪几乎难以抑制。这种民粹倾向颠倒了福利与民主的关系。福利分配应该在民主框架之下，而不是以福利来销蚀民主制度。

    1月17日，泰国反政府游行队伍遭炸弹袭击，几十人受伤。反对党认为这是政府幕后操纵，政府则指责是反对党所为。无论哪一方所为，一颗炸弹意味着泰国局势到了非常危急的程度。当街头游行变成暴力对抗，泰国军方也将不得不表态。如果军方表态，无论是否以暴力改变政局，都暗含着政变的逻辑。军方、政府、反对派之间，形成了一个近乎无解的局面。如此下去，政治的狰狞面目就要显露出来。 

    先看看泰国政治的牌局吧。反对党泰国民主党代表了城市中产阶级和有钱人，而为泰党的根基在农村和穷人。前者是身着红色上衣被称为红衫军，后者身着黄衫被称为黄衫军。最近几年，泰国曼谷的街头一直上演着红黄交错的政治大戏，目标却是一样的，让对手下台。他信不但下台了，还流亡海外。在红黄之外的是泰国军方，军方从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从政治游戏中淡出，保持军队的中立态度，但当双方闹得不可开交时，军方会表达自己的观点，而军方高层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改变政局。泰国军方已经声明，不能暴力镇压示威游行，虽然英拉手中有足够的警察来维持秩序，但也不敢强力弹压，否则会引起军方的反弹。 

    军方的声明其实给了反对派保护伞，至少在非暴力的框架下，反对党可以继续跟政府周旋。但素帖的演讲已经超出了非暴力的范畴，他呼吁支持者要俘虏总理。朝野的纷争沿着螺旋上升的态势发展，顶点就是暴力对抗。英拉政府已经成为看守政府了，而大选也将举行，为什么素帖还不依不饶呢？原因很简单，如果再次举行大选，民主党胜算并不大，英拉的支持率还是比较高。因此，提前大选并不能解决目前的难题，而泰国目前的对抗局面也背离了民主的真义：通过选票竞选，愿赌服输。显然，民主党输不起，也不愿意通过正常选举获得权力，或者说希望上台之后修改选举规则以保持自己能够执政。 

    泰国民主制度如今已滑向双重的民粹主义。他信及英拉都奉行平民主义，向泰国的穷人发福利大礼包。他信就不用说了， 英拉上任之后，向泰国的农民提供了大量的稻米补贴，结果造成生产过剩，政府不得不想办法为过剩的大米寻找海外市场。中国总理李克强访泰期间，曾提议用高铁换泰国的大米和香蕉。民主与福利国家结合在一起，必然会滋生一种福利换选票的倾向，民粹主义情绪几乎难以抑制。他信、英拉的上台便受惠于此。穷人有数量优势，另外贿选的门槛比较低，而要“购买”中产阶层的选票成本是非常高的。这种民粹倾向颠倒了福利与民主的关系。福利分配应该在民主框架之下，而不是以福利来销蚀民主制度。 

    作为反对党，素帖等人也陷入了民粹的泥潭。历史上民粹主义很容易引发暴力。自黄衫军示威之后，素帖就不断挑起人们对现政府，尤其是对女总理英拉的仇视。民主党也已经背离了“民主”二字，为了获得权力不计手段。因为他们已经否定了英拉政府的合法性，甚至对选举也毫无兴趣。泰国的反贪委员会则对英拉内阁成员进行调查，如果英拉涉嫌贪腐，那就失去了参与大选的机会。种种乱象都折射出一个残酷的现实，民粹主义正在冲决民主制度。 

    泰国困局的症结在于权力分散，而不是选举过程是否公正。军方和泰王依然有重要的政治影响，尤其是军方其实是政府的稳定基石。军方要保持中立，不介入政治过程，但作为制度设计，军队还是政府的一部分。如果军方高层一句“如果我是英拉，我就选择下台”，就可以改变英拉的政治命运的话，那军队其实还是没有中立。集权与分权是权力的配置问题，而民主与专制不过是权力使用方式的区别。

    泰国频频上演街头政治风暴，说明国家制度和游戏规则出问题了。民主作为一种规则，只有在一个有规则意识的社会，才能扎下根。如果朝野各派没有规则意识，每天都选举也不会带来稳定。民主需要法治的护卫，而法治的形成需要国家权力的合理有效配置。唯有法治才能将民粹主义的冲动，关到制度的笼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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