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中的革命

    这周，在网络上出现了这样一条推文，其作者可能是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接下来的几天将明显降温，多穿点或是多花点时间和家人呆在家中。”亚努科维奇并不以富有同情心而出名，但这一次，他有了些不同。

    与阿拉伯之“春”不同，现在的基辅冰天雪地。

    自上个月亚努科维奇放弃与欧盟的合作，转投俄罗斯的怀抱后，乌克兰的大规模示威活动就开始了。随着冬天的来临，示威活动已如滚雪球般发展为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反政府集会。在基辅市的独立广场上，抗议者需要面对的不只是防暴警察，还有寒冷的天气。

    我在独立广场的第一晚，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广场一侧聚集着迷宫般的帐篷、栏杆和点着火的金属木桶。两名男子招呼我去他们的木桶边烤火，他们的脸被寒冷的天气冻得通红。当我伸出手时，落在手背上的雪很快融化了。我旁边是个中年女人，她正烤着脖子上已经被冻住的围巾。

    基辅寒冷的冬天看起来与街头抗议者毫无联系，但一名俄罗斯天气预报员发现了寒冷天气和乌克兰首都动荡的联系。毕竟，2004年的那场橙色革命也发生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冬。他推测，“也许这并不是巧合。”

    尽管天气异常寒冷，这些亲欧洲的示威者们还是建立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冬日村庄”。从抗议现场的厨房里升起团团热气，示威者可以全天候从那里得到食物。上周日，我得到一碗清汤，上面漂着新鲜的四季葱和莳萝。

    身材魁梧的男人嚼着面包，里面夹着用猪油做的乌克兰传统食物萨洛，就着盛在一次性杯子里的甜茶——用红色浆果或是咖啡与炼乳一起煮的传统乌克兰饮料。出人意料的是，所有的食物里都没有酒精，这意味着示威不会是一场充满着伏特加的革命。

    抗议者也有室内空间，最新的抗议总部是刚刚占领的市政厅，离独立广场一步之遥。进入大楼，就可以看到手绘海报，上面写着抗议者需要药品、食品、捐款、保暖衣物和防毒面具。楼下的桌子上摆放着不少食物，甚至还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摆着蜡烛的圣坛。

    楼下大礼堂里，被暖气熏得暖暖和和的地上，示威者盖着五颜六色的毯子在打盹，这场景让整个房间乍看上去就像张巨大的东方地毯。房间的角落里还隐藏着医疗中心，门牌上写着“心理咨询”。

    街头示威者的打扮大多趋于实用主义：棉大衣是最常见的，还有人穿着滑雪服。偶尔，女性示威者会穿着皮草大衣，并配上礼帽，仿佛她们直接从安娜·卡列尼娜的时代而来。披在肩上的乌克兰国旗增加了保暖的功能。那些对寒冷天气没准备的示威者，可以借用捐赠的大衣。立陶宛驻乌克兰大使曾派发羊毛手套以表达其支持欧洲团结的态度。为了预防警察的突袭，越来越多的示威者开始戴头盔，这确实很好地保护了头骨，却不能让耳朵更暖和。

    乌克兰内政部试图计算出到底有多少人穿着臃肿的冬装来到独立广场。他们计算出的数字——仅仅有10万人——远低于实际人数。

    音乐昼夜响个不停，路障边的人们自发唱着《荣耀归于乌克兰》。深夜里，人们跳舞、踢足球，或是加入唱乌克兰国歌的队伍，一些人还带着茶来慰问大家。“这里真的很冷，但我们的心是温暖的。”一位参与者低声说道。

    16日，基辅又下雪了。在前一天大规模投票后，每个人都害怕严厉的镇压即将到来。抗议者总部看起来有些破落，屋子里充满着潮湿的味道，楼上的拼接地板被湿鞋子踩黑了，大部分毯子不见了，心理医生也找不到了。在我身后，一名年轻的男子带着头盔重击着一块木板，以测试他的战斗装备。

    示威者还曾试图融化驻扎警察的心，他们年轻的面庞被寒冷的天气冻得微微泛红。有人伸手掸去落在警察肩膀上的雪，其他示威者则给他们送去了热茶，并将甜点和三明治与警察分享。有时，警察会以他们不能接受抗议者的物品为由拒绝，有时他们则会接受。

    暴风雪过去后，示威者立即把帐篷重新聚到了一起。气温回升到了零下10度，太阳露出了小脑袋。志愿者把盐撒在地上铲雪，将湿了的毯子放到火上烤干。木质的庇护所出现在广场外围，人们忙着搭建厨房和篝火堆。

    示威者学会了如何利用寒冷。他们在抗议者总部的外面倒水，建起了一个溜冰场，令试图通过的防暴警察摔倒。示威者还通过堆叠盛满雪的麻袋搭建城墙。现在的独立广场已不仅仅是个公共广场，而是冰雪建造的堡垒。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人们还有很多计划，“我将在这里跨年，”一名民间社会活动家告诉我，她给了我一张湿巾，用来擦掉我靴子上的雪和污垢，“我们每个人都会为自己作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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