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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困在自己骨头里的女人

○编译 贾晓静 《 青年参考 》( 2013年12月25日   34 版)

    珍妮·皮普

    珍妮·皮普的身体慢慢长出了第二幅骨骼。最终,进行性肌肉骨化症将她困在了自己疯长的骨头里。

    人们对罕见病一无所知,这不足为奇

    1958年珍妮·皮普出生时,只有一件事看来不对劲:她的大脚趾短而弯曲。医生只是用支架为她撑住脚趾,就让她回家了。

    两个月后,一个球形肿块出现在皮普的后脑勺。父母对此毫无头绪——她既没有磕在婴儿床边上,也毫无感染迹象。所幸,肿块消失得像出现时那样快,几天后就不见了。

    当母亲意识到皮普不能像她兄弟姐妹那样正常张开嘴时,头一次带她看了医生,想为她身上那些貌似简单的症状寻求解释。此后,他们与各种各样的医生碰过面,都没有结论。直到皮普4岁时,终于从梅奥诊所得到了明确的诊断:这是种名叫进行性肌肉骨化症(FOP)的病。

    皮普的父母对这种病一无所知,这不足为奇。FOP极其罕见,平均每200万人中只有一人患病。它意味着皮普会慢慢长出第二幅骨骼——用不了几年,她的身体就会被疯长的骨头占满,有些还会和原来的骨头融合。最后,她会被自己的骨骼束缚住,直到永远沉默。

    梅奥诊所的医生并没有把这些告诉皮普的父母,他们只是说,这孩子活不了太久。“基本上,我父母被告知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皮普对美国《大西洋月刊》说,“他们能做的就是把我带回家,珍惜与我在一起的每一刻,因为我很可能活不到10岁。”

    对于自己的病情,皮普起初并不知晓。她像普通孩子一样踢球、骑自行车,直到8岁才意识到自己的病症。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周日学校有活动,我要把自己打扮好。”她说,但她发现自己怎么也不能把左手从袖子里伸出去了。“我的左手腕向后僵住了,一点也动不了。”这是因为胳膊里长出了一根新骨头。

    医生从她的左前臂取出一些肌肉组织进行活检,并让她打了6周石膏。然而,石膏取下后,整个左手肘都无法弯曲了,因为新生的骨头已经覆盖了她的肘关节。

    FOP的谜团被初步解开

    已知第一例有关此病的详细记录可以追溯到1736年。当时,伦敦医生乔治·弗里克给英国皇家学会写了封信,这样描述他刚遇到的病人:“他整个背部的骨头都连在一起,就像不同的珊瑚枝融合那样,交叉成一件紧身衣。”

    一直以来,人们对FOP的发病原因不甚了然。1985年,当皮普找到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内科医生麦克·沙希洛夫时,这位常年研究罕见疾病的基因学专家,也为她的病情吃了一惊。当时,她的右髋骨已长出一根赘生骨,后来令她再也无法行走。

    沙希洛夫不知道如何帮皮普减轻痛苦,也不知道能对她焦急万分的父母说什么。就连他的指导老师——当时世界最顶尖的临床基因学家维克多·马克-塔希提也无法提供任何建议,他对此同样一无所知。

    沙希洛夫只能从图书馆找资料,他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整个20世纪有关FOP的记录仅有两页,几乎没有医生为此记录过更详细的内容。

    而这还不是研究FOP最困难的部分——作为国家卫生研究院的基因学家,沙希洛夫几乎能得到任何需要的医疗资源,但他想获得FOP的信息仍然困难重重,主要因为此病患者太罕见。沙希洛夫花了10年时间找到18位病人,而这些为数不多的病例已经让他成了这种疾病的世界级专家。

    直到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骨外科分子骨科医学教授弗雷德里克·开普兰加入研究计划,医学界对这项病症的认识才有了突破性进展。

    1996年,科学家们首次得到了第二幅骨骼的分子标记,开普兰和他的研究伙伴索尔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撰文称,人血细胞中,负责诱导间充质细胞分化为骨、软骨、韧带、肌腱和神经组织的骨形态发生蛋白4(BMP4)含量过多,是导致赘生骨生长的主因。这意味着,找到治愈FOP的方法已成为可能。

    尽管将目标锁定了BMP4,但卡普兰的团队仍然不明白它如何发挥作用。他们花了7年,才逐渐理解这种突变的深远影响——ACVR1基因通常捕获BMP蛋白,并将信号转给细胞。但在FOP病人那里,ACVR1过于活跃,会持续发送超强信号,并截断身体正常的愈合过程。

    现在人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些微小的肌肉损伤可能导致生出赘生骨——从床上滚下来,或是红灯前的急刹车都有可能引发炎症,让FOP患者长出新骨头。

    “免疫细胞会杀死受损的肌肉组织,而非修复损伤。然后几个祖细胞(未彻底分化的中间细胞)会进入这一空缺,在某些情况下成为赘生骨。”索尔说,“所以并不是肌肉变成了骨头,而是被骨头取代。”

    至此,FOP致病的谜团被初步解开。 

    患者建立自救网络

    皮普曾经以为,全世界70亿人里只有她长了第二幅骨骼。事实上,全球有近千名FOP患者,他们往往遭到误诊,或因病情太过罕见而得不到任何救助。

    从1980年起,皮普建立了一个FOP患者的网络。如今,她已与全球500多位病友取得了联系——这一数字在所有罕见病患者中所占比例相当大。

    这一团体的成员们甚至合力做到了医疗机构也做不到的事:筹资建立了专门研究FOP的实验室“国际纤维发育不良骨化协会”(IFOPA)。病友们捐出自己的血液、DNA甚至牙齿以供研究,这样的行为持续了超过20年。

    对卡普兰和他的医学团队来说,IFOPA病友讲述的故事和病理样本,都是极其重要的研究资源。但这个团体带给他们的远不止这些,他们还四处筹款,资助研究——仅2012年,IFOPA就为卡普兰筹得了52万美元研究经费。

    对于FOP的研究来说,这笔钱并不算多。国家卫生研究院仅花在糖尿病这一项目上的研究经费,每年已达10亿美元。但这笔钱对卡普兰意义重大,没有IFOPA的筹款,他们不可能在FOP研究中投入20年之久。

    事实上,研究FOP对普通人也能有所帮助——对那些生来就缺失骨头、骨折后不能自我修复或由于年纪渐长骨质疏松的人,FOP的致病逻辑也许恰是一剂良药。

    皮普和病友们也许可以想象着有那么一天——或许就在几年后——他们在有炎症时吃片药,或者每天预防性地吃一次药,就能控制住体内过度活跃的骨骼。甚至在最好的情况下,药物能帮他们回到生病之前,医生可以通过手术移除恼人的赘生骨,而他们不必担心骨质再生的风险。

    54岁的皮普现在已进入FOP晚期,不再指望医学突破会为自己带来福音。但她仍然乐观地相信,其他年轻的病友能战胜顽疾。在遥远的未来,第二幅骨骼也许只是病理学上的一页历史。

    □美国《大西洋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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