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旧书说再见不容易

    “书太多了，没地方放，赶紧处理掉一批！”在我家，这样的呼声每隔几个月就会爆发一次，最常见的起因是：一本旧书砸到了谁的脚上。最近一次是应女儿学校的要求，为圣诞节前的义卖准备几箱书。

    这是一项悲壮的任务，我没有坐在地板上，决定从书堆顶部着手。

    面前这个三英尺高、无人问津的书架上摆放着一套狄更斯作品集，顶上的蜘蛛网已经和天花板相连。我爱狄更斯，离不开《荒凉山庄》、《远大前程》、《大卫·科波菲尔》（均为狄更斯作品）。但坦白地讲，我真正读过的都是简明版。早先，丈夫决定将《巴纳比·拉奇》（亦为狄更斯作品）列入暑期计划时，直接将这本几个世纪前的书的电子版下载到了iPad上。

    那么，这套从祖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16卷大部头还有什么价值呢？它们印刷于上世纪30年代，封面的颜色类似抛光的桃花心木，甚至还有一点金色的花饰，想必能为“詹狄士告詹狄士”案（出自《荒凉山庄》）中的律师的书房增色。书中的插画依然鲜活动人，但文字已变得难以识别，还散发出一股像是在二手书店的阴暗角落里放久了而积聚的霉气。

    这并不是我头一次考虑处理掉它们，但有两个原因让我一直下不了手。首先是我祖父1933年写在书上的题词。我讨厌将旧书奉为传家宝的想法——F·斯考特·菲兹杰拉德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形象地诠释过这类近乎痴狂的举动。然而，一想到祖辈当年往新家的书架上装满褐色的狄更斯作品集、麦克米伦出版社的红色袖珍本吉卜林作品集，以及绿色的洛布古典丛书，往事就不住地涌入我的头脑。与盖茨比不同，他们至少没收藏那么多。

    我无法丢掉这套狄更斯文集，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原因：怎样处理这些破旧的、但还没达到古董级的书？图书馆对二手书不感兴趣，二手书在eBay上也有出售——大部分价格不低于50英镑，买家更倾向于从网上买来收藏，没有谁乐意上门收货。

    藏书家吉莉安·托马斯在博客文章《书的来世》中的文字很适合形容我的矛盾情绪：“书的生命超过作者本人令人欣慰，但如果超过它们的读者，没准会引发相反的效应。”如果旧书最终落得寂寥的下场，她又表示，自己会想起托尼·哈里森的诗作《清除》（《Clearing》）

    救护车，灵车，拍卖商

    搬空了所有温馨的小屋

    这些辛苦得到、历经五十年的宝物

    有一天变为垃圾并被清除

    算了，也许我应该将这些书放回原处。暂时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