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医疗之旅”暗含陷阱

    不幸患上直肠癌的俄罗斯人萨尔基斯通过中介机构，满怀希望地前往德国接受治疗。但等待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交款通知，整个就诊过程所需的钱就像无底洞。更不幸的是，他的癌症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扩散到了脑部。

    如今，看病就医逐渐向全球化趋势发展，成千上万人像萨尔基斯一样到国外接受治疗或例行体检。“医疗之旅”的初衷本是让人们享受先进的医疗服务，但并不规范的中介机构，以及唯利是图的医院，让不少患者深受其害。

    充满希望的开始

    今年7月的一天，在德国慕尼黑伊萨河右岸医院的手术台上，46岁的俄罗斯公民萨尔基斯被蓝色硬塑料做的罩子包住了脑袋和面部，两位身着白色大褂的女医生正在调整他头部的位置，以便让红色激光可以对准面罩上的标记。

    萨尔基斯几乎一动不动，从交叉着的双手和紧闭的双眼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准备就绪的女医生启动仪器，伴随着低沉的嗡嗡声，伽马刀开始杀死他脑中的癌细胞。

    萨尔基斯的经历是个充满不幸、希望与绝望的故事。一切厄运开始于2012年9月，当他发现自己便血后，去了莫斯科当地的医院进行检查。“你的肠道里有肿瘤，情况非常不好。”医生面色凝重地向他建议，“如果你有钱，应该去德国，那里的手术成功率会更高。”

    医生的话让萨尔基斯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可以去德国治疗听上去像是给手术买了保险。作为莫斯科一家酒店和餐馆的经营者，萨尔基斯觉得自己能负担医疗费。他开始在妻子奈丽和弟弟德瑞克的帮助下，筛选德国的诊所和医生。

    在网上查资料的他们很快挑花了眼。德国《明镜》周刊称，如果在俄文搜索引擎中输入“去德国治疗”，就会得到300万条相应的信息。其中有不少中介机构的广告，以一家名为“患者协助人”的中介为例，该公司表示可以为到德国看病的患者提供一条龙服务，包括翻译、办签证、买机票、计划行程，以及最重要的预约顶级医院等。

    最终，在熟人的介绍下，他们选择了慕尼黑的创新医学中心（IMZ），萨尔基斯对此很满意，认为这家机构的名字听上去就很专业。当德瑞克打电话给IMZ，描述了哥哥的病情后，中介负责人埃尔森向他保证：“来慕尼黑吧，你哥哥的病很快就会成为回忆。”

    在向IMZ交纳了3500欧元（约合3万元人民币）的中介费和治疗预付款后，萨尔基斯一家三人登上了前往慕尼黑的飞机。他们走时充满希望，殊不知人生中一段最糟糕的日子即将开始。

    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你的钱包

    刚下飞机的他们被IMZ的经纪人接到了慕尼黑阿拉贝拉公园附近的喜来登酒店。在那里，西装革履的埃尔森接待了他们，在埃尔森递出的名片上有一串长长的头衔——医学博士、神经外科专家、资深医师。

    他承诺会为萨尔基斯联络诊所，安排与医生见面。在病人和家属看来，这位医学博士就像是“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位“骑士”的目标并不是敌人，而是他们的钱包，名片上办公室的地址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在埃尔森的安排下，萨尔基斯去了阿拉贝拉诊所做大肠镜检查，诊断结果并不乐观。IMZ的翻译告诉他：“肿瘤是恶性的，且已向其他地方转移。”但当时的萨尔基斯颇为乐观，他说：“我相信医生可以帮助我，我也相信埃尔森，他看上去胸有成竹。”

    于是，治疗按部就班地开始了，萨尔基斯先完成了结肠手术，并开始了第一周期的化疗。与他一起来的弟弟德瑞克负责帮他交纳医药费，在刚进入医院时，他先支付了1万欧元（约合8.3万元人民币）的初步治疗费，因为是信用卡支付，德瑞克还多刷了5%的手续费。

    但很快这些钱就不够了，德瑞克又收到了催促交款的通知，IMZ要求他再交纳2万欧元（约合16.5万元人民币）。该机构声称萨尔基斯的病情比原先预想的更复杂，并威胁如果不付款，治疗就会中断。“从一开始，患者就被告知，实际的医疗成本要比预算高。”埃尔森辩称。

    已别无选择的萨尔基斯一家只能交钱，然而病情并没有得到控制。一家人在今年年初的疗程间歇回到了莫斯科，两周后，萨尔斯基突然晕倒在家中，莫斯科当地的医生怀疑癌细胞已扩散到了头部，德瑞克立刻给IMZ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马上回来，继续接受治疗。”

    萨尔基斯三人又再一次踏上了德国求医之旅，这家给了他希望，又数次索要医药费的IMZ到底是什么样的机构呢？当你将其英文名输入搜索引擎时，首页位置第一栏出现的是伊萨尔医学中心，这是德国著名的私人诊所。而IMZ不仅与该诊所名称相似，就连标志看上去也几乎一样，但两者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海外患者带来巨大财富

    如今，看病就医逐渐向全球化趋势靠拢，成千上万人像萨尔基斯一样到国外接受治疗或例行体检。美国《赫芬顿邮报》援引咨询公司IPK国际的调查称，世界上3%～4%的人口正在前往国外看病。“我想与健康有关的旅游业将在未来几年持续上涨。”德国医疗旅游假日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克劳迪娅称，该业务“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增长空间”。

    德国则是其中最热门的目的地。仅2011年就有8万多人到德国接受住院治疗，另有12.3万人到德国体检或看病。自2003年以来，来德国进行“医疗之旅”的人数持续增长了6倍。

    驻波恩的俄罗斯副领事弗拉基米尔感慨：“人越来越多，钱也源源不断地流入德国。”路透社援引德国国家旅游局的数据称，仅2010年一年，外国病人就为德国带来了9亿欧元（约合74亿元人民币）的收入。这些人大多来自欧洲、美国、俄罗斯和海湾国家。

    阿联酋《阿拉伯经济周刊》网站称，阿联酋居民每年花费在海外就医上的费用高达20亿美元，中东前往德国接受治疗和休养的人数以每年6%的速度递增，这不仅给德国医院带来了巨大利润，也促进了当地酒店业的红火。

    一家慕尼黑酒店的经理透露，35%的客人来自中东。“以前只有夏季客满，现在一整年的生意都非常好，中东客人中，80%来这里是为了看病的。”

    巨大的市场促进了中介机构的发展，现在德国专门针对海外患者的中介机构不计其数。“太阳神”就是一家专门组织俄罗斯和中东地区病人来德国就医的中介机构，据经理斯凡特介绍：“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喜欢的德国城市，在那里看病的同时，享受假期生活。”

    “天堂”也存在陷阱

    相比很多国家，德国的医疗环境看上去像“天堂”，这也是海外患者选择来此的主要原因。在政府部门监督下，德国病人的护理标准和卫生状况常常能跻身世界最佳之列。诊所大多舒适、干净，设备齐全，可以满足病人的需要。

    更重要的是，“德国制造”一直是高品质和可靠性的象征，医疗服务也不例外。科学和医疗技术部门在德国享受政府的“慷慨”支持，一些领先的医疗设备和制药公司，如拜耳、罗氏、西门子和巴斯夫等都将总部设在了德国。

    不仅如此，德国医学教育相当严谨。在德国学医是件苦差事，要经过6年的研究和临床实践才能毕业，通过层层筛选的医生大多具有扎实的功底且训练有素。

    借助医疗旅行，外海患者得到了良好的医治，德国也赚到了钱，这看上去是似乎是个双赢的局面。但不能忽视的是，不少病患都是通过中介前往德国的，一些无良公司为了赚钱，让病人做不必要的检查，甚至在没有达到治愈标准时，就送他们回家，同样为了赚钱的医院对此视而不见，萨尔基斯就是典型的受害者。

    虽然问题已经出现，但德国政府还没有表现出准备解决的迹象。将萨尔基斯带到德国的IMZ依旧活跃着，这家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公司仍在俄罗斯的网站上刊登华丽广告：“我们不会让疾病阻碍你享受生活，选择我们，就是选择丰富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