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午夜的卖糖小贩

    在商店的白色范围里面，一盏微弱的紫黄色煤气灯把边缘和角落熔成一个单一的平面；那位从吉柔拿（译注：西班牙东海岸城镇，出产特别的圣诞节糖果）来的年轻人坐在那儿，安静，瘦削，投射出冷酷的黑色轮廓，好像置身于一个不同的空间中。

    这忧郁的轮廓似乎没有兴致售卖奶油花生糖，也没有兴趣售卖杏仁，它们只是跟其他所有东西摆在那儿。说不定，路人想要对他表示同情——他在马德里进行着一种东海岸的仪式，寒冷又孤单。

    人们穿过广场，来来去去：愚钝的少女、穿粗麻布衣的老人、带小孩的父亲、身佩军刀的士兵。一轮很大的冷月，从刚下过雨的云层中出现，把整个世界召集进它的球体中，以明晰而美丽的广袤，吸引星象学家们那张得老大的眼睛。当这轮月儿来去出入于暴风雨的云层中，一切东西在它的衬托之下都变得迷乱，处于令人痛苦的变动中。

    商店前面一处低矮的水槽里，闪闪发亮的水不断掀起波浪。人们传说，这样的水适合饮用，有利于患神经衰弱症的人。那黄色的大钟，在结冻又发亮的月光下呈现污浊的外表，静悄悄地把马德里转变为一个没有时间的感伤之地。同时，这来自吉柔拿的年轻人，全身黑衣，静止不动，一如铁钉，灵魂警戒着，依旧坐在月光和钟下面，没有看到，没有在听，也没有在说话，就坐在他的白色、广阔的店中央。

    那是一支沉迷的风笛、一把着迷的吉他的声音吗？听到神秘的音调，人们会觉得，他真正在售卖的是自己的生命；他的生命就位于他前面，在那些小小的糖果之中，在轻轻的木盒子里面，死去了。是的，这就对了：看起来像在为一位孩童的葬礼守灵。

    节选自《生与死的故事》，漓江出版社2013年9月，标题系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