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阿美军：贱卖物资忙走人

    随着美国驻军加速撤离，一股史无前例的废品收购热正席卷阿富汗。

    阿富汗巴格拉姆空军基地附近，废品交易商苏费汗冲着远处堆积如山的金属和塑料使了个眼色：“那边就是美国佬的垃圾场。”

    这片土地犹如末日电影中的文明遗迹：半旧的跑步机垒得像一座塔，足有15米高；巴士、卡车和货车肩并肩地停着，座椅和发动机已被拆除；一辆救护车蹲在废料堆上，摇摇晃晃，仿佛前一个晚上刚刚从天而降；旁边，可以辨认出一堆空调机组和卡车轴承。

    细心人依然能猜到不少废品曾经的所有者：车上喷着美国士兵的名字，车尾的贴纸表明它们来自夏威夷或俄克拉荷马。

    先破坏，再出售

    据美国《华盛顿邮报》报道，预定于2014年内完全撤离阿富汗的美军，目前正展开12年来最大规模的甩卖。无法带走的装备和日用品，从装甲车、电视到冰淇淋勺子，都成为清仓的对象。每周，仅在巴格拉姆基地，就有5443吨到6350吨的处理品流入阿富汗民间。

    这些做工优良、价格不菲的军用物资，缘何被美国大兵弃置异乡？用美军官员的话说，把这些东西从地球另一端运回美国本土花的钱太多，并非划算的安排。因此，驻阿美军干脆把总价70亿美元的设备悉数扔下，称其对脆弱的阿富汗经济或有帮助。

    话虽如此，这些装备还是得经过破坏才能卖给当地人，以确保跑步机、空调机组等设备不会被用于制造路边炸弹。五角大楼后勤署发言人米歇尔·麦卡斯基尔说：“许多非军事用品的零件都可能造成威胁，如定时器等装置，跑步机、健身脚踏车及许多家电产品都有。”

    阿富汗有“帝国坟场”之称，一个个入侵者弃甲曳兵而去，留下的只有供人凭吊的废墟。英国人19世纪40年代建立的碉堡屹立不倒，苏联军队上世纪80年代用过的坦克、卡车和飞机依旧漫山遍野。而今，成堆的床垫、铁丝网和货柜，则成为美军基地外的一景。

    废品商靠山吃山

    巴格拉姆基地的拍卖场是菲达·穆罕默德·乌尔法特的产业，自从十多年前运送砂石和混凝土帮助美军建造这个基地起，他就过上了“靠山吃山”的日子。即便如此，看着每天运来的数千磅废金属，他承认，“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得到这么一大堆东西。”

    乌尔法特几年前就决定将拍卖场收为己有。当时，一些朋友认为他脑子有病，但乌尔法特心里清楚：昂贵的金属可以进行再冶炼，变成这个国家基建热潮所需的原材料——过去这些年，他通过与美国军方签署的几十笔合同发了财，这次兴许会如出一辙？

    生意起初比较清淡，但最近半年，随着几十个基地陆续关闭，美军从阿富汗东部的撤退达到近乎狂热的程度。仿佛在一夜之间，废金属如山洪般滚滚而来，乌尔法特不得不买下更多地皮存放它们；他花在工程机械上的维护资金，每月也高达50万美元。

    华盛顿原本打算把多数装备、尤其是防雷车等贵重武器运回国，但国防部仅编制了50亿到70亿美元的相关预算，完全不够用，最后只能便宜了阿富汗废品回收商。因为破烂太多，乌尔法特索性开放了一部分场地，容许人们转来转去，找到并剥离铜线和铁皮，再转卖给巴基斯坦来的二道贩子。据说，不少美军用过的设备经过维修，又在亚洲各地重新上岗了。

    致富梦昙花一现

    连续几个礼拜，哈吉·蒙塔泽带着儿子，早早赶到巴格拉姆基地外“捡破烂”。之前，他们主要寻找尚可修复的发电机，如今把范围扩大到任何能在喀布尔或伊斯兰堡卖掉的物品。蒙塔泽的一个客户用金属横梁造床架，另一个专门收购军车零件和铁丝网等，再运到巴基斯坦的不发达地区，将金属熔炼后制成波纹铁皮板，卖给经济拮据的百姓，权作建材。

    蒙塔泽一家从事这份活计不是一两年了。上世纪80年代末，苏联从阿富汗撤军时，他就买过苏制装备。“不过，俄罗斯人并没把东西弄坏后再卖给我们。”他说。许多阿富汗人原以为能借机“淘”到便宜的电视乃至汽车，如今都在抱怨美国人太小气。至于阿富汗政府，它已明确表示，只对完好移交的美军二手装备感兴趣。

    两天前，乌尔法特的雇员哈菲祖拉在拍卖场闲逛，发现最新交付的破烂是防爆墙及化油器的混合物。眼下，巴格拉姆仍是阿富汗东部最活跃的军事设施，飞机在众人头顶不断地掠过，一架直升机距人群特别近，似乎对这堆废品“旧情难忘”，久久盘桓不去。

    然而，随着这片土地上的外国军人一天少似一天，靠“洋垃圾”发家致富的梦想终归会褪色。在乌尔法特看来，喀布尔的房地产热逐渐消退就是个信号——没有谁能说清，美国人走后，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惟有杂乱无章的垃圾山，记录着一个超级大国撤退的足迹。“如果未来像人们说的那样糟糕，情况将……”他的嗓音逐渐低沉下去，终至弱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