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少年心里同样光彩夺目

    通过一本逐字拼写而成的书，东田直树带领读者深入自闭症患者的心灵，将他们对世界的爱告知他人，也希望世人能把更多的关怀倾注到他们身上。

    东田直树是个有才气的日本少年，文辞流畅。但很少有人能想到，由于被自闭症困扰，从严格意义上讲，他并不会说话。13岁那年，东田用纸板做的字母表，一字一句地指给代笔者看，无比艰难地完成了《我跳起的理由》。这本书展示了作者丰富的想象力，看起来似乎是给自闭症患者的福音——东田从外部观察自我，对身负类似障碍的人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实际上，自闭症的一个决定性特征就是不能区分自己和他人的观点）。

    小说家戴维·米歇尔为该书写了富有启发性的、发自肺腑的序言。并非巧合，戴维和他的日裔妻子荻野目庆子·吉田也有一个患自闭症的孩子，他们翻译这本书的初衷就是为自己所用——找到让爱子同他们与其他朋友交流的方法。

    我是怀着不安去接触《我跳起的理由》的。作为书评人，你怎么可能去批评一本由一个残障孩子，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出来的书？但是，这样一本书的质量如何保证呢？对变化的意识状态的文字描写向来很麻烦，只有心思细腻的人才能做到。事实证明，东田成功了。米歇尔和吉田在翻译过程中发现，这位少年堪称一名谨慎、多思的作家，有点孩子气，又热情奔放。他的思维微妙而轻灵，有着离奇的幽默感，行文非常简练但不缺乏奇趣。

    本书以问答形式划分成许多较短的章节。这些问题包括：为什么自闭的孩子喜欢不停地转圈？为什么他们把手举到眼前拍打？有时，东田直树的回答是发人深省的：“我不动的时候，灵魂仿佛正在脱离身体。”另一些回答是令人揪心的：“当我跳起时，感觉自己好像正飞向空中。真的，渴望被天空吞没，就足够被我当成让心脏继续跳动的理由。”

    虽然无法表述，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着庞杂的事物。正常的心理过滤机制不起作用——自闭症让他无法便捷地使自己的思想有序，常常因为乱七八糟的细节而被打乱思路。不愉快的记忆像潮水般涌进他的脑海，多年前的不幸经历如刚刚发生一样让他难受。

    同时，东田直树遭受着感觉超负荷的痛苦——现实犹如一台音量开得太大、颜色太过鲜艳的电视。关于这一点，他解释道，自己平日里不断拍手，就是因为这种动作可以让知觉不那么混乱，可以让眼前的颜色不那么鲜艳。

    他为自己的举止让别人烦扰而惭愧，但还是在书中恳求：“请不要抛弃我们。”

    不难想见，自闭者的世界是坚硬而冰冷的，充满了恐惧和难以想象的忧愁。对米歇尔而言，这种认识给了她停止自怨自艾的良机，让她开始思考儿子的生活多么艰辛。该书给笔者的启示，则来自东田摆弄玩具或上千遍观看同一则电视广告时获得的慰藉和舒适，他把广告称为“来造访的亲密老友”。想到这些，我就为这些年来对小儿子过分严苛的训导而后悔——我总是禁止他重复做看似无意义的事情，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等同于撕烂他的泰迪熊。

    这本书有告诉我们新的内容么？我认为有。之前，社会对自闭症患者与健康人迥异的思维过程和心理体验形成了一些模糊的认识，东田直树则把这些认识进行了精彩的演绎。更让人感到惊喜的是东田对他周围的世界的认知。

    自闭症往往被认为是全然的唯我论使然。然而，作者反复申明，他多么需要那些他爱的人。这是《我跳起的理由》最重要、最具启示性的方面。我们应该记住：无论从表面上看何等与世隔绝，每个自闭症孩子胸中肯定都有一颗温暖的、跃动的心。东田直树就是明证。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