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廖斯：隐居俄罗斯乡间

    凭借百年未变的乡间风光、怀旧感十足的人文景色，伏尔加河畔的普廖斯为俄罗斯文人墨客歌咏，也吸引着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来此躲避世事纷扰。

    河对岸有军人巡逻，河中央是两艘警察的高速艇在水面上飞驰，尽管他们尽量表现得小心翼翼，一切仍让人们清楚地意识到，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正在他的别墅度假。

    我站在一艘观光船的船头，沿伏尔加河逆流而上。此行的目的地——普廖斯镇，地处莫斯科东北375公里处，从19世纪起就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夏日避暑胜地之一。前镇长亚历克谢·谢夫特索夫眉飞色舞，向访客们一一指出政治家和富豪们的隐居之所。

    “这是俄罗斯最高领导人之一的别墅……旁边那座是圣彼得堡市市长的，还有一座属于俄罗斯前驻美国大使……”其他一些别墅的主人，有不少是被他称为“资本家”的人。至于谢夫特索夫，他完全有资格融入这个精英圈子——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曾是Ormeto-Yumz的总裁，该公司号称俄罗斯第二大重型机械制造企业。

    名人众多但拒绝“炫富”

    单凭别墅主人的名头，外人多半会以为普廖斯遍布戒备森严的豪华宫殿。事实上，除了少数政府官员的宅邸外有安保人员，普廖斯是个非常低调的地方，也因此保留了原生态的特色：几座圆葱形圆顶的教堂，木头房子被涂得五颜六色，装饰着雕刻精美的窗框，房顶则是锌板或锡板制成的，河中不时可见色彩艳丽的游艇。镇上没有时装店，没人穿高跟鞋，珠宝首饰都锁在保险箱里。如果你想象力丰富，完全可以将普廖斯视为莫斯科的布里奇汉普敦（Bridgehampton）。后者是纽约郊区的一个小镇，景色宜人，到处是私人别墅。

    普廖斯的常住人口只有2500名，来这里的度假者多数有自己的产业，谢夫特索夫的情况则稍有不同。上世纪70年代，他还是个孩子，经常与祖母一起来乡下。如今，谢氏在镇上拥有40幢建筑，已经建成了一家“别墅宾馆”，称之为Sobornaya Sloboda。宾馆的主体包括9栋彼此独立的别墅，有意思的是，房号从2到10，1号不知去了何处。

    一直延伸到河边的别墅样式繁多，包括一间建于1907年的公馆，富丽堂皇。在苏联时代，这座建筑里挤进了三户人家。还有单人的木结构小屋，令人联想到加勒比海之滨的景色。我下榻在一栋双卧室木屋里，其全名Dom Maklashinykh，据说来自建造木屋的家族的姓氏。隔壁是座家庭博物馆，陈列着俄罗斯著名画家伊萨克·列维坦的名画。在19世纪，列维坦的作品是沙俄达官显贵争相收藏的对象。

    1880年及以后，列维坦曾与女艺术家索菲亚·库瓦什尼科娃在普廖斯共度三个夏天，最后，年龄相差甚大的二者，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此期间，他创作了有关这个小镇及周边地区的200多幅油画，引起几乎所有俄罗斯人的共鸣，他的画作出现在中学课本上，大受好评；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表明，普廖斯在之后一个多世纪里，几乎没发生变化。

    列维坦并非惟一“下乡”的艺术家，伊利亚·列宾、阿列克赛·萨甫拉索夫、康斯坦丁·马格夫斯基等都曾来到镇上写生，烟波浩渺的伏尔加河映射的绮丽景象，令他们创作出许多不朽之作。伏尔加河在这一带的宽度达到700米，深15米，如此庞大的水体被认为能放大教堂的钟声，让人灵感迸发。

    说起教堂，弹丸之地普廖斯竟有大大小小的9座，从17世纪建于山顶、小巧而又简单的“永恒宁静教堂”（Church of Eternal Peace），到建于1817年、庄严宏伟的“圣墓教堂”（Church of the Resurrection），它们绿油油的屋顶与金灿灿的尖塔，近年来都得到了良好的保护和修复。这也可以解释谢夫特索夫为其别墅宾馆命名的典故——翻译过来就是“大教堂集结地”。

    浓烈的怀旧感令人流连

    从各方面看，我临时的家都称得上那种以往在梦中才能得见的乡间别墅，房子本身很简单，陈设却颇具匠心，来自普里沃尔日斯克（Privolzhsk）的伏尔加亚麻布厚重密实；更让我高兴的是，起居室的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座用砖砌成的巨大火炉。每天早上，从超级舒服的床上起来，外头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早餐：荞麦粥、俄式薄煎饼、油酥糕点、鸡蛋、味道清淡的甜白奶酪和重口味的咸黄奶酪、火腿、新鲜的橘汁、咖啡，应有尽有。

    晚餐也可以在房间里点。我能记起的有：经典的沙拉、蘑菇汤、野生鲈鱼熬制的鱼汤，用鸭肉做馅的西伯利亚小方饺、卷着熏鱼和大马哈鱼子酱的薄煎饼、花色繁多的烤肉……伦敦的俄式餐馆Mari Vanna提升了俄罗斯美食的国际知名度，我曾去体验过，但在普廖斯，才算品尝到了最正宗的俄式饭菜，美味而不拘一格。  

    谢夫特索夫告诉我，他想充分调动闲置资源，向外国游客提供收费服务，把普廖斯变成设想中的“对俄罗斯旅游业尽职尽责态度的诞生地”。此前，这个国家一直缺少舒适而标准的旅游服务。尽管谢氏经常到世界各地观光，对豪华度假地并不陌生，雄心勃勃的他仍渴望打造出理想中的“真正神秘的俄罗斯”，让参观者感受到别家提供不了的东西。

    的确，普廖斯弥漫着大革命之前时代的怀旧感，这是独一无二的。它是高尔基、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文豪笔下最美丽、最质朴的俄罗斯。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家契诃夫不仅与普廖斯有缘，更与列维坦是一生的朋友，契诃夫以画家为原型，创造出许多鲜活的人物形象。

    给自己找个放纵的理由

    上世纪90年代以后，富有而又喜欢怀旧的俄罗斯新贵们，渴望与祖国的文化遗产和自己的“根”重新建立起联系。谢夫特索夫作为他们的一员，从中看到了商机。一些有钱的客人干脆把“大教堂集结地”的产业买下来，所以，他名下的房产总在不断变化。

    谢夫特索夫与当地建筑师斯维特拉娜·泽利亚诺娃合作，后者毕生的事业，就是不辞劳苦地保护一切有历史意义的建筑，有的需要维修，有的需要从头重建——譬如Dom Krylovykh，一座精美的双卧室木屋，是照着《安娜·卡列尼娜》中的描述修筑的。阳台镶嵌着五彩玻璃，内部装饰“有英国和法国情调”，客人的卧室则别出心裁地设在阁楼。

    惟一令我遗憾的是，主人对花园似乎用心不够，尽管牡丹花香气扑鼻，还有黑色斑纹的蝴蝶飞来飞去，大多数别墅的户外没有可供坐着休息的地方，也不方便除草或整修。不过，谢夫特索夫的计划仍在进行，除了增加别墅，他还打算兴建一个可供停放游艇的船坞。

    在普廖斯，你有无数理由放纵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野餐。如果想尝试一下和饭店不同的滋味，我必须推荐从河里捞出不久的鲤鱼，还可以喝点儿俄罗斯的招牌“格瓦斯”，一种用陈面包中提取的物质进行发酵的酸味饮料。主干道两旁的货摊上就能买到这两种食品。周围的桦树林和松林中还有芳香扑鼻的野草莓，虽然仅指甲大小，但甘甜可口。

    如果胆量够大，你更可畅游伏尔加河，或在碧波之上泛舟。即便是在滴水成冰的冬日，镇上也会提供滑雪项目，当然，乘雪橇的感觉也不错，封冻的河面则是上佳的溜冰场。

    不过，多数访客还是为调养身心而来。契诃夫在普廖斯度假时写道：“的确，这里是多么安定和谐呀！”这番话在今天仍能引起共鸣。也难怪最近有传言说，在伏尔加河下游几公里的隐蔽之处，一栋崭新的别墅即将完工，它神秘的主人正是弗拉基米尔·普京先生。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