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症：认不出自己的女人

    “有几次，我在拥挤的电梯内，通过四周的镜子看到一个女人在移动。我想挪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结果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我自己。”

    海德·赛勒患有面孔遗忘症，也就是大众所熟知的“脸盲症”。“我记不住人脸，对我而言，任何人的脸都只是一张面孔，没有特别之处。”她说道，“我无法像处理车的外观和宠物的样子一般，区分人脸的信息。这不是视力问题，而是认知问题。”

    很小的时候，海德就发现自己眼中的世界与众不同，但直到30多岁时，她才确诊了这种病。“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我无法相信自己所感知的世界。为此还一度被诊断为焦虑症，甚至连父母都以为我疯了。”

    据估计，脸盲症正影响着世界上约2.5%的人口，并且患者通常没有意识到自身有问题。“很多情况下，这种病症可以算是隐性的。”海德解释道，“因为大脑很容易找到许多其他因素来辨认一个人：头发的颜色、走路的姿态或是某件衣服。但若是遇上了熟人，又没有这些特殊细节来帮助辨认，那一场社交灾难就在所难免了。”

    在孩童时代，海德曾在一家杂货店和妈妈走失。当工作人员帮她找到妈妈时，海德却感到了困惑——她没能一下子认出母亲。“我并不知道那是妈妈，我不认识她。”海德的回忆充满无力感。

    36岁那年，她在心理学教科书中偶然发现了脸盲症一词。“当我看到这个名称时，我马上意识到，这正是我的病症，一切问题都可以找到恰当的解释了。”

    理清了混沌的源头，海德开始积极求医。她找到了哈佛大学神经学家布拉德·杜查纳，按照他的诊断，海德是他所有患者中最严重的3人之一。

    认不出任何你知道的人，是怎样的感觉呢？海德认为，脸盲症带给她最大的困扰与障碍，就是无法辨认身边最重要的亲人。作为英语老师，她可以在工作时依靠衣服或头发辨认学生，并要求他们佩戴胸卡。她一直做得很好。

    但在社交场合，就没这么顺利了。在一次聚会中她认错了人，搂着另一个男人跳起舞。后来男友非常生气地打来电话，质问为什么在已经约会一次后，海德径直越过了他，与别人挎在一起。“当时我就觉得委屈。我没有看到他，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为难我？”她说。

    不只认不出别人，海德连自己的长相都不知道。“有几次，我在拥挤的电梯内，通过四周的镜子看到一个女人在移动。我想挪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结果意识到，这个女人就是我自己。”看照片时海德的内心也总是不安的，因为她无法从中认出自己。

    为了更了解病情，杜查纳和他的同事记录了12位面孔遗忘症患者的大脑活动。在观察他们对典型和非典型面孔的反应时，研究小组发现，有6名患者在看到典型的面孔时，大脑中负责视觉记忆存储的部分被激活了。

    但是，大脑活动的其他部分停留在面部识别过程的后期阶段，没有被触动的迹象。对此，杜查纳认为“他们大脑的某些部分是可以识别面部的，然而无法将此信息传递到更高级别的认知阶段。”

    “在恢复训练中，我们会对患者反说：‘看，你能认出那个人来，即使你意识不到’。”

    如今，意大利米兰比可卡大学的扎依拉·卡塔内奥和同事已识别出帮助我们认人的特定大脑区域。该研究小组对健康志愿者进行实验，通过经颅磁刺激，挡住人脸识别过程中脑部的两个重要部位。

    具体做法是瞄准志愿者左脑前额叶皮层，阻隔大脑内辨别个人特征的功能，如分辨鼻子和眼睛的能力，并阻断另一边的右脑前额皮层，即损害分辨各特征位置的功能。

    “我们已能让实验对象丧失识别能力。”卡塔内奥说，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通过治疗，让患者生活得更好。”研究小组正试图激活控制面部识别感知的大脑区域。“我们的目标是通过直接在前额叶皮层调节应激反应，提升面部识别能力。”

    海德希望被治愈，这一天有可能到来吗？“我想象不出，你们所看到的脸是什么样子的。这是件可怕的事。”她说，“我反复、尽力去尝试，付出许多努力去描绘我所看到的世界。我需要改写我脑中的世界，而我知道新世界将是迷人的。”

    □英国《新科学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