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何时可以杀死公民？

    美国司法部最近发布了一份白皮书，解释总统为何及何时可以杀死美国公民。该白皮书约1/3处的一段引用，应引起读者的注意。白皮书称，总统的这种权力不仅限于美国，还能延伸到世界上其他所有国家。

    白皮书提供了某种“期待已久的东西”，即对奥巴马政府在2011年一次无人机袭击中，杀死身在也门的美国公民安瓦尔·奥拉基的法律分析。问题不是曾为“基地”组织工作的奥拉基是否无辜，而是他在何时踩过界，而可以未经司法程序就成为杀戮目标？更进一步的问题是，我们每一个人何时会被放上“猎杀名单”？

    白皮书振振有词，为美国政府在何种情况下可以在非敌对地区的外国，对身为“基地”组织的高级行动首领，或与“基地”组织有关的美国武装人员使用致命武力，提供了小心的论证和法律框架。

    白皮书说，屠杀的3个条件是，该人造成“迫在眉睫的威胁”，生擒“不可行”，以及屠杀行为“与相关战争法一致”。不过一旦它的条件都成立，所有限制都会消失。现在根本就没有关于“高级行动首领”的明确定义，也没有关于“有关的武装人员”的定义，这种关联让非“基地”组织成员的人，也成为刺杀有效目标。

    其中一个最难把握的模糊词是“不可行”。白皮书说生擒可能不可行，因为时间，因为屠杀发生国的武力，因为部队安全，或者也许就是因为“其他因素”。政治上不可行算吗？外交尴尬算吗？对审讯的恐惧算吗？觉得一次逮捕实在太麻烦算不算？

    另一个关键词是“迫在眉睫的威胁”。白皮书称，这并不意味着此人马上要做某件构成威胁的事。“基地”组织头领“持续策划攻击”、“持续策划阴谋”，而且“美国政府可能并不能了解组织的全部计划，但并无把握什么都不会发生”。

    如果一个人在过去曾与这些事有关联，“而且没有证据证明他已放弃或与这些活动断绝关系”，那么这个人就“构成迫在眉睫的威胁”。对“迫在眉睫的威胁”的判断，也包括“阻止未来对美国灾难攻击的可能性”。

    简言之，构成“迫在眉睫的威胁”与身份和特征有关，而不需要有任何具体计划。它的意思就是，你觉得某人——一个“知情的、高级官员”是危险的，或者，只是可怕的。

    国务院前法律顾问约翰·R·史蒂文森1970年演讲时说，“美国选择未经柬埔寨同意入侵，以保存该国中立性。”这是什么逻辑？他还说：“在其领土内，北越和越共士兵已造成迫在眉睫的威胁。”“迫在眉睫”是总统的咒语。它提醒我们，关于敌人和危险的定义是变化的。 

    史蒂芬森演讲前几周，尼克松提出了自己的理由。他说，把战争带到柬埔寨，是因为美国不能“像一个可怜的无助的巨人”。后来，美国的大学爆发反对扩张战争的示威抗议。在尼克松的演讲和史蒂芬森的演讲间，发生了肯特和杰克逊州立大学枪击事件，反对美国进军柬埔寨的学生，被国民警卫队和警察杀害，甚至殃及旁观者。

    如果这些学生是在——比方说，巴黎一所大学的美国人，而他们组织了一个反战团体呢？一个读过司法部白皮书的总统，是否仍能对自己说，他们是在一所外国大学的“有关武装”呢？或者说，如果他们成功游说国会，或者公共舆论反对总统认为的必要军事行动，那么他们是否造成了“迫在眉睫的威胁”？他那时可以杀死他们吗？他现在可以吗？

    □美国《纽约客》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