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鲁雨林：约会飞禽走兽

    秘鲁的热带雨林面临过度开发导致的生态危机。为了这方绿色宝库的未来，环保组织和科研人士主动出击，邀请游客和自己一同深入草莽，追踪飞禽走兽的痕迹。

    黎明时分的丛林里上演着危险的邂逅——林间小道上，我所在的考察队遇到了一条亚马逊银环蛇。单从外观上看，这种爬行动物堪称妖艳，通体布满黑色、黄色和橘色的圆环，让人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大约是觉得我们人多势众，银环蛇扭动身体，眼见就要消失在灌木丛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向导安迪·惠特沃思身形一闪，像红外追踪导弹般冲进密林。当这位宠物店老板的儿子再次出现时，那条蛇已成为他赤手空拳捕获的又一个猎物。

    银环蛇还不如一支雪茄烟粗，杀伤力却非常强：只要被它的毒液喷到，几小时内就会有性命之忧。现在，惠特沃思却熟练地抓着它的七寸，脸上毫无惧色。之前一个星期，我曾学习过如何跟蛇打交道，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直到惠特沃思一声断喝方才罢手。

    绿色宝库开门迎客

    热带雨林占秘鲁国土总面积的60%，只有不到6%的人口生活在那里，野生动植物的种类则达到了八位数。

    可惜好景不长，近20年来，该国东南部马德雷德迪奥斯河流域的马尔多纳多镇，逐渐演变成“邪恶轴心”，这个边境城镇如今是非法木材交易的中心，未经许可的金矿开采业，同样加剧了对绿色宝库的破坏，也让那里的河流受到了严重的化学污染。

    幸好，阴影还没有在马努培训中心出现。作为上马德雷德迪奥斯（Upper Madre de Dios）地区可持续性保护研究与环境教育基金会的总部，此地离马尔多纳多镇10小时车程。基金会是34岁的奎恩·梅耶建立的，这个英裔美国人曾是成功的金融投机家，后来以志愿者身份前往秘鲁，一下子爱上了五彩斑斓的雨林，于是金盆洗手，成为环保先锋。

    我的行程是从秘鲁南部城市库斯科郊外满是泥泞的山间小路上开始的，随着海拔高度一路走低，梅耶向我简述了他的工作：他2002年花35000英镑购买了这片方圆643公顷的原始雨林；培训中心最初仅用于接待研究人员和志愿者，不过到2011年底，基金会启动了一个项目，允许外人进行有节制的观光，在募集资金的同时，起到对外宣传作用。

    在当地搞旅游可算不上容易。若是在非洲，人们坐在敞篷车里就能轻松地观赏飞禽走兽；而在秘鲁，美洲虎、美洲狮、貘及其他物种数量也不少，但热带雨林中到处是它们的藏身之处。为了在不影响生态的前提下满足游人的好奇心，梅耶他们进行了艰难的摸索。

    年轻学者兼职导游

    因为追逐号称秘鲁国宝的动冠伞鸟以及濒危的绒毛猴，我们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耽搁了好久，总算赶在晚餐前抵达了马努培训中心。简易客房别具匠心，都是4个卧室的小茅草屋，个别附带浴池；所有茅屋都盖在高高的木架上，一来是为了防御野兽袭击，再就是远离地面防潮。除了不错的硬件设施，陪同人员也很“高端”——餐桌上，梅耶把客人一一介绍给在当地开展研究的科学家和志愿者，他们当中多有青年才俊，既有知识又不缺乏热情，善于帮助大家尽可能地接近警觉的动物，在这一点上，连专业的导游也自叹弗如。

    太阳落山后，我套上长筒雨靴，跟着惠特沃思去执行考察任务。这个年轻人在格拉斯哥大学读博士，为了完成论文远道而来。致力于厘清热带雨林的生物多样性及保护价值，他在过去几个月间识别出了55种爬行动物和55种两栖动物。这真的很了不起，要知道，在他之前，生活在这里的、有记录的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加起来也不过40来种。

    受父亲影响，惠特沃思打小就是个“蛇迷”，8岁时就在自家的卧室里养起非洲鼓腹毒蛇了。

    惠特沃思非凡的能力，也让我这样的门外汉更好地意识到雨林的价值。在火炬映照下，他蓝灰色的双瞳闪闪发光，熟练地捉住一只只蟾蜍和蜥蜴，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

    次日黎明，大群金刚鹦鹉从我头顶飞过，而后降落在附近的悬崖上啄食泥土。它们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据说，作为鹦鹉主食的昆虫具有毒性，红土所含矿物质可以将其中和。远处，其他几位志愿者正忙着观测鹦鹉的数量，并记录人类入侵其领地后它们的行为变化。

    吃过早餐，所有人聚集到项目办公室，对前一天晚上捕捉到的动物进行测量记录。分检了一些青蛙和一只令人难忘的蔗蟾后，终于轮到一条碗口粗的树蟒了。有一阵子，它冷飕飕的身体死死缠住我的手臂不放。大伙儿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我们分开，再将蟒蛇放归自然。

    感悟热带雨林之魂

    结束了在马努中心的游览，大家乘船从上马德雷德迪奥斯顺流而下，到达罗梅罗雨林旅馆，那是梅耶最近开始实施的一个项目。我们把船停在绿茵环绕的河湾里，然后徒步前往下榻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这家旅馆像森林里的青蛙一样覆盖着伪装色，毫不突兀。

    上马德雷德迪奥斯附近的溪水清澈湍急，将马努国家公园一切两半的马努河则因热带风暴冲下来的泥沙而显得浑浊，旋涡也非常多。上游不时飘下的巨大圆木更是平添了危险，一不留神就会将我们乘坐的小船撞得偏离航线。更何况，还有凶狠的凯门鳄潜伏在水面下，等待猎物自投罗网。全部小艇都带有备份发动机，以便主发动机失灵后就地更换；不过，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在急流和鳄鱼面前更换发动机不仅是对力量的考验，更是对神经的挑战。

    在我看来，只有南美洲的热带雨林有资格诠释这个词的全部内涵。河道两岸，那些优势树种魁梧得惊人，哪怕是其他地区常见的木棉树，也可以长到50多米高，只要数量一多，就会在半空中形成连绵的“天篷”，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让林间的湿度保持恒定。

    我们决定徒步前往上游探险，沿路碰到了五花八门的淡水龟，大都旁若无人地伏在岩石上打盹；我还努力尝试通过叫声分辨鸟类，这是前几天刚刚在培训中心学到的技能。说来不可思议，在如此蛮荒的所在，居然生活着好几百名Machipenga族土著；如果误入他们的领地，对方就会毫不客气地“招呼”你。了解情况的人都劝我切勿惹是生非——2011年，这个部落想从另一处村庄抢个女人以增加基因库的多样性，当事情不遂他们所愿时，双方便爆发了冲突，一名村民在混战中被Machipenga族秘制的毒箭夺走了性命。

    此行的最后一晚是在马努野生动植物中心度过的，那里有防波堤，有成排的高脚屋，甚至还有富丽堂皇的酒吧，看上去，前来观光的客人消费水平不低。深入丛林约3公里处，还设立了一个临时动物观测点，床垫、枕头、蚊帐一应俱全。趁着微弱的灯火，我们吃过服务员送来的晚餐便酣然入梦，耳畔隐约响起貘在沼泽里游荡时发出的簌簌声。

    3个钟头后，我们动身返回旅馆收拾行李，刚好赶上午夜的啤酒。有了专业人员帮助，探索热带雨林带来令我欲罢不能的成就感。特别是在排除了现代文明干扰的环境下，最普通的生物也能展现出人意料的美丽，闪闪发光的萤火虫，不眠不休的工蚁……都叫我心醉神迷。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