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古城托莱多是多元文化汇聚之地,也是被文学家、艺术家歌颂与描绘的“圣城”。层层叠叠的遗迹犹如化石的横断面,引领人们自由穿梭于不同历史年代。
“西班牙最神圣的城市”
雨水和晨雾让桥面的鹅卵石变得湿滑,似乎要给急着进城的我来个下马威。在历史上,依山而建的托莱多城就是令人敬畏的所在:塔霍河绕城而过,两道长墙拱卫下的Alcázar城堡兀立在一道悬崖顶端,俯视着老城区的红土瓷瓦屋顶和教堂塔尖。正要穿过城门时,钟楼上的钟被敲响了,声音有如雷鸣。“真是座圣城呀”,我的内心不禁泛起涟漪。
作为西班牙王国曾经的首府,纵横交织、密如蛛网的街道诠释着托莱多往昔的繁华。当我和曼奴埃拉·卡拉斯科穿行其间,寻找这里的历史和人文气息时,对方称赞道:“你的感觉非常敏锐,托莱多是西班牙最神圣的城市,老一辈人都称之为‘圣·托莱多’”。
由于承载了不同族群的信仰和社会习俗,即便是入侵者,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免污损这座城市。摩尔人和西哥特人到来时如此,西班牙内战期间,左翼和右翼势力也没有对其大动干戈。惟一的例外是Alcázar城堡,自罗马帝国统治开始,它屡屡被毁,但每次都能得到重建。 整个托莱多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座会呼吸的博物馆,各种遗存很容易把游客送到不同的时代。
传统美食就地取材
我是在头一天晚餐时分从70公里外的马德里出发,乘火车抵达托莱多的,下榻于Hostal del Cardenal宾馆。它的地理位置非常特别,就建在老城墙上,由过去的军营改建而来,墙上的孔洞据说曾是士兵专用的瞭望孔。宾馆有精心设计的露台、喷泉和花园,非旅游旺季的房费不过每晚100美元。
托莱多所在的拉曼查省丘陵遍布,气候也很干旱,烹饪饭菜主要依赖当地出产的食材——比如sopa de ajo,一种用传统香料调味的浓肉汤;migas也很有特点,是把面包片用水浸湿,放上本地盛产的大蒜,如果有火腿的话也搁上几块,再一同放在橄榄油中慢慢调制。
其实,最叫我垂涎欲滴的是炖石鸡(perdiz estofada),这也是托莱多声名在外的一道菜。作为主料的红尾松鸡是西班牙常见鸟类,要想一饱口福,关键在于找到厨艺高超的餐厅。出了城墙,顺着Paseo Circo Romano大道前行,Venta de Aires餐厅不久便出现在面前,这家饭店早在19世纪末就以烹饪野味出名,无忧无虑的超现实主义者把它变成据点,成立“托莱多社”(the Order of Toledo),经常组织志同道合的伙伴们痛饮,再穿过古老的城市举行盛装游行。
几乎每道菜,包括精致的奶油螃蟹和茄子汤,里面都有石鸡肉。专门的炖石鸡就更讲究了,里面往往会放上用秘制雪利醋泡过的洋葱,令人回味悠长。饭后甜点同样是托莱多特色饮食的一绝,像备受推荐的杏仁蛋白软糖,中间放上半熟的鸡蛋,上头则被冰淇淋堆满。
城市本身便是宝藏
探索异乡的城市时,我最常用的手段是拿一本旅游指南,按照上面的说明自由行动。然而,这里是托莱多,有那么多历史之谜需要解开,需要深究,所以,我当机立断地在旅游中心雇了导游,就是上面提到的曼奴埃拉,让他帮助我更真切地感受这个城市。
踩着钟声的节奏,由雄伟的西哥特式大门进入市内,穿过隧道般阴暗的鹅卵石街道,方才意识到遮住阳光的原来是一座女子修道院——托莱多太古老了,一层一层叠加而建,每层都吸引着爱好迥异的人前来“淘宝”。传说中,天主教会在这个城市隐匿了大量黄金,所罗门王丢失的桌子也藏在某处。不过,人们把所有教堂底下挖了个遍,传说中的神秘文物和稀世奇珍始终未曾现身。曼奴埃拉自我解嘲:“我们发现的最多的是骨头,许多骨头……这也不足为怪,托莱多这么有历史的地方,死者总比活人多。”
街头巷尾,教士和修女的身影不时闪过,再就是和我一样的观光客,操着南腔北调,兴高采烈地拍照、购物、欢呼。据曼奴埃拉说,托莱多目前的常住居民在7万左右,大多定居城外,只有少部分人坚持住在旧城的老屋,这部分人的家族多已在这里生活了几个世纪。
信步走进一座教堂,里面别有洞天。天花板很高,立柱洁白如奶油,还装饰着马蹄铁状的拱门。我起初觉得这座建筑有点阿拉伯风情,再仔细一看,发现许多题字居然是用希伯来文写的——这正是白色圣母犹太教堂的独特魅力,始建于1203年的它曾作为犹太人做礼拜的地点,后来才成为教堂,现在则是游客服务中心,由住在犹太区的修女负责管理。
瓦砾之上满载记忆
绕来绕去,最能展现托莱多历史的地方依然是Alcázar城堡。管理者有意保存着战乱留下的一部分废墟,未清理的瓦砾见证着古城在数十个世纪中经历的动荡。整个城堡就建在岩石坡面上,拾级而上,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同时代留下的片段:从罗马人绘制的壁画,到摩尔人和西哥特人留下的刀光剑影,及至西班牙内战中各个阵营残酷倾轧的印迹。
离开城堡,我们沿另一条路向城市的更高处攀登。大作家塞万提斯称托莱多为“永恒之城”,曾在这里长住的最著名文化人则是埃尔·格列柯。身为文艺复兴时期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他于1577年来到托莱多,因为难以抗拒教会的邀约,忍受着岁月流逝带来的寂寞,完成了一批传世杰作,比如《托莱多的风景及布局》(View and Plan of Toledo)。
目前,这幅作品就在格列柯博物馆里展出,经过了为期5年的整修,该博物馆最近才重新开放,前来参观的人在门前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眼见日头逐渐西沉,返回马德里的火车不剩几班,我还是执意挤了进去,只为亲眼看一看格列柯的真迹。末了,还不忘冲进旁边的纪念品商店,买下几张复制品作为此行的留念。
按照曼奴埃拉的说法,那位著名画家在托莱多的日子里,大部分时间活得像个叫花子——教会接连好几年没给报酬,幸亏总有好心人施舍才撑得下去。导游先生感慨道:“如果埃尔·格列柯从坟墓中爬出来,看到这个博物馆,又看到这个纪念品商店,他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神圣的托莱多?”我试探地回应。
“神圣的托莱多!”曼奴埃拉的语气异常肯定。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