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11月28日，卸任的日本驻华大使丹羽宇一郎踏上了返回日本的飞机。他的任期只有两年4个月，他是近20年来最短的日本驻华大使。
当年，丹羽宇一郎的任命被日本国内广泛看好，称这是菅直人政府“大胆创新的突破”，“显示菅直人有意带出民主党决心打破由官僚主导政策的信息”。然而，短暂的两年4个月之后，丹羽宇一郎悲情离任，当年任命他的首相菅直人也早已是一介草民。
商人气质的民间大使
丹羽宇一郎成为日本驻华大使是菅直人政府的一项大胆实验，从结果来看，实验失败了：民主党政府气若游丝，中日之间的政治经济关系降到冰点，而壮志未酬的丹羽被“撤换”，黯然回国。
今年73岁的丹羽宇一郎骨子里是个商人。在他的认识中，中日友好比争吵能带来更大的“利润”。他曾是日本的商界神话。从名古屋大学法学部毕业后，丹羽宇一郎进入日本著名的国际商社伊藤忠商事工作，后来成为这家公司的总裁。他大刀阔斧地清理了4000亿日元不良资产，对沉疴痼疾进行改革，两年后就让这家一度死气沉沉的公司扭亏为盈。
日本时任外相冈田克也在解释对丹羽的任命时，特意强调了后者对伊藤忠商事大刀阔斧的改革：“我一直考虑要跳出外交官这个狭小范围，在更广阔的空间选择合适的人选。这将给外交界带来刺激，有助于活跃整体气氛。丹羽作为经营者留下了很多令人信服的成绩。而且对中国的情况很了解，我觉得他可以胜任。”
日本媒体普遍认为，丹羽是真正的知华派，他在谈话中经常引用《论语》和其他中国古代典故。退休后的丹羽宇一郎受聘为江苏省经济顾问、北京市市长顾问、吉林省经济顾问，他对中国的了解是由下而上的，而他的宏愿是走遍中国。
担任大使之后，他真的带着日本工商业精英探访华夏大地，希望在各个省都留下中日经贸合作的种子。
丹羽宇一郎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外交官。出任驻华大使后，丹羽一腔热情希望促进中日友好，经贸合作和民间外交始终是丹羽担任大使期间的着力点。但是他的思路和日本政坛的政治家们不在一个频谱上，丹羽的表现也不像日本在中国的政府代表，反而更像一位商会主席。
说真话的“业余外交官”
丹羽宇一郎并非职业外交官出身，因此时常表现得与日本政府“脱节”。他的直言不讳更是让中国人欢喜，让日本人发愁，日本政坛上多次出现要求撤换他的声音。
上任4个月后，丹羽在访问南京时说，中日关系“应该超过夫妻关系，只能友好下去，没有别的选择”。这句话成了让中国人记住他的名言。
今年6月，丹羽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直白地表达了对钓鱼岛争端的不满态度。他认为，石原慎太郎有关“购买钓鱼岛”的提议，将危及中日两国1972年关系正常化以来取得的进展。“如果石原的计划得到执行，那将给中日关系带来一场及其严重的危机。”“我们不能让以往数十年的努力成为泡影。”
《日本经济新闻》称，丹羽批评“日本的国民感情出了问题，日本是个很怪异的国家”。
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藤村修马上做出反应：“这只是大使的个人意见，并不代表政府。”藤村表示，政府已经通过外务省，对丹羽大使提出了警告。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曲星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时说：“在复杂的背景下作为日本的驻华大使，他在怎么样处理国内民众的舆论和他在代表国家的两国关系方面，需要非常高的技巧。”可惜，这正是丹羽的软肋。
“在公开表态的时候，他说了非常多的大实话，外交上谎话不应该说，实话也不能全说。”曲星带着几分无奈地评论道。丹羽的话在日本国内引起民众情绪，危及执政党的支持率，也就是拿他本人的职业前途冒险。
两边不讨好的悲情人物
丹羽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冈田克也曾说：“我与丹羽相识已久，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然而，日本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表示，丹羽为人孤僻，“他在业内并不是非常受欢迎”。丹羽在担任总裁期间，每天坐电车上下班，中午跑到公司对面的便利店排队买盒饭，和商界精英的圈子格格不入。
2010年丹羽走马上任之前，他是日本主流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热烈的气氛直逼中日邦交正常化后，首位驻华大使小川平四郎赴任时的情景。
丹羽担任驻华大使的这两年，中日关系多生变故。他上任不久，便遇到了日本海上保安厅舰艇撞击中国渔船、逮捕船长事件，两国关系急转直下。在丹羽的努力下，中日关系在2011年有所好转，日本大地震后中国的援助也客观地拉近了中日民间的感情。
然而，自从今年4月“购岛”事件发生后，丹羽被中国外交部频繁召见，表达中国的抗议。中国学界责怪丹羽未能有效阻止日本政府的错误决定。舆论和民愤让丹羽在重压下生活，“中国的电视新闻循环播放我的照片，并指责日本是窃取领土的小偷。现在中国的小学生都能把我的照片和小偷联系起来。”他在一次演讲中，公开这样说。
与此同时，日本国内的在野党政客将中日关系出现的新问题，归罪于丹羽个人的“失误”。当丹羽“祸从口出”之后，他担任驻华大使时的成就被一笔抹杀了。日本国内要求尽早结束他大使生涯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据日本共同社报道，曾经出任日本驻美公使的平林博表示，驻华大使丹羽宇一郎“在目前严峻的中日关系形势下并不胜任，是时候离任了”。
可以说，为了促进中日友好，丹羽尽了最大的努力。他的外交思路是“爱国亲中”，对中国非常友好。但这样的外交思路一直和日本国内格格不入，也得不到理解和欣赏。他刚接受任命时，日本外交事务评论员冈崎久彦就对他表示怀疑，“日本需要合理、稳定的外交。我们不需要对外发表很多言论的人，而是需要静悄悄的外交。”
也有人同情丹羽，远东咨询公司总裁山口岩在日本媒体上撰文：“本来应该支撑丹羽大使的外务省职员，他们真的完全行使自己的职责了吗？民间人士空降到这里任大使，他们心里很不舒服。丹羽大使肯定处于四面楚歌的状态。”
黯然离去的疲惫老者
丹羽宇一郎在宣布离任的记者会上说：“我的任期可以说是从钓鱼岛开始到钓鱼岛结束，我为改善和发展日中关系尽了努力，但是很遗憾，(日中关系)现况非常严峻，令人担忧。”
稀疏的灰发，无框眼镜， 松懈皮肤上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老年斑，记者会上的丹羽看起来只是一个疲惫的老人。
虽然离任了，丹羽仍在为中日关系忧虑。他10月回日本述职的时候，在母校名古屋大学发表了演讲，痛心疾首地说：“日本是小偷这种想法，已植根于中国年轻人的心中，这非常令人忧虑。”
在记者会上，丹羽再次提出了“夫妻关系论”，“日中关系是超越夫妻的关系，夫妻尚可离婚，日中不能。人的寿命不过百余年，但日中是几千年的邻居。”卸任之前，他利用最后的时间与中日领导人交涉，希望双方不要停止双边对话和文化交流，并且极力推介1万人的民众互访项目，“这样的活动可以破冰和改善民众的情感。”
丹羽表示，回国以后，他要以个人的身份继续为日中两国关系发展做出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