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为克什米尔等棘手问题找到解决方案,还需要走上一段漫长的旅途,但印度偏远小镇的贫穷妇女有望见到即将离开人世的兄弟最后一面了。
10月中旬的一个下午,我走在巴基斯坦驻新德里高级专员署后面的一条街上,这条街很安静,灰尘弥漫。肃穆的墙壁上开着几扇装有栅栏的窗户,数百名男女在窗口前排队——多数是老人,他们在申请签证,想去巴基斯坦探望年老的父母或兄弟姐妹。
在1947年英属印度被分裂为印度和巴基斯坦时,他们的亲人因历史和政治原因而被分隔两地。一天结束,窗口关闭,一些排队的人在使馆后面的人行道上铺开床单,以包为枕,准备在露天睡觉。
大清早,他们在装着栅栏的窗口前排队,翻找出自己的一叠文件——邀请函、身份证复印件以及他们在巴基斯坦亲属的住址证明,恳求签证官不要拒绝他们的请求:见一面时日不多的亲人,或参加侄子的婚礼。来自古吉拉特邦的一个妇女表示:“我哥病了,我已经5年没见过他了,或许我还能再见他一面。”
过去几个月,我在德里采访因为分治而亲人分离的家庭时,听到不少类似的故事。
钣金工阿塔尔·阿巴西年近六十,住在德里的穆斯林社区。1947年,他的兄弟被带到卡拉奇,长大后成了巴基斯坦国际航空公司的机修工。兄弟二人一生中见过四次,每次都是借着他兄弟飞到德里时见面。“他会在德里机场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带着妻子和孩子赶到机场,在飞机棚里见一面。”几年前,他的兄弟在一次抢劫事件中遇害。阿巴西没能参加葬礼,因为拿到签证需要几个月时间。他告诉我:“分治从未结束。”
1947年夏季,印度独立并被分治,一千多万人背井离乡。印度教徒和锡克教徒离开了成为巴基斯坦的地方,前往印度;穆斯林教徒则离开印度,前往巴基斯坦。约有一百万人遇害。穆斯林暴徒袭击并杀害乘坐火车以及步行离开巴基斯坦的印度教徒和锡克教徒;印度教和锡克教暴徒则谋杀离开印度的穆斯林教徒。来往印巴之间的火车往往满载尸体抵达目的地。
巴基斯坦小说家印提扎尔·侯赛因24岁时,全家因印巴分治而迁徙。上个月,我在德里见到现年89岁的侯赛因,问起他的经历。“1947年后,我足足有26年不能去德里。我想不到两个国家会如此仇视对方,我们所熟悉的世界向我们封闭了几十年。分治阻隔着我,使我无法回家,无法回到德里,这驱使着我去写作。”他说。最终,一张文学节的邀请函为他打开了大门。
然而,对广大普通公民而言,这样的旅程依然是梦想,被分开的父母、兄弟姐妹逐渐成为一份慢慢淡去的记忆。
每周三和周日晚上,在喧闹的德里火车站的一处边缘,数百名印度和巴基斯坦乘客站在灯光昏暗的月台上,等待着Samjhauta Express列车。在印地语和乌尔都语中,Samjhauta意为“妥协”。这列车又称“友谊快车”(Friendship Express),每周两班,连接了德里和拉合尔,也使数千个自分治以来被隔离的家庭得以团聚。
列车缓慢而破旧。乘客首先来到472公里外的边境小镇Attari。通关以后,他们换乘第二趟列车,行驶3公里,穿过边境。最后,再次通关,第三辆列车带他们前往40公里以外的拉哈尔。
第三次印巴战争以后,按照1972年签署的和平协定,两国同意建立通讯和交通联系。4年后,第一列Samjhauta Express穿过戒备森严的边境。尽管20世纪90年代印巴在克什米尔地区成敌对之势,但这辆列车的行程一直持续了下来。2001年,巴基斯坦的恐怖分子袭击了印度议会,Samjhauta Express暂停运行。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经过几个月的谈判,印巴两国同意各自从边境撤回军队,但什么都没有2004年1月Samjhauta Express恢复行驶更能象征两国解冻了。
2008年,巴基斯坦恐怖分子袭击孟买事件,使来往两国之间变得更加困难,但4年后,两国修订了过度苛刻的签证制度。65岁以上申请者今后可以办理落地签证。商人前往对方国家5个城市不必每天早晨向警察报告。还有其他小力度的改进正在出现:允许巴基斯坦板球队在印度举行比赛,允动手机用户跨境漫游,允许印度银行在巴基斯坦开设分行、巴基斯坦银行在印度开设分行。
这些措施将帮助两个邻国——就像一趟缓慢、频繁停站的列车一样——慢慢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虽然要为克什米尔等棘手问题找到解决方案,还需要走上一段漫长的旅途,但印度偏远小镇的贫穷妇女有望见到即将离开人世的兄弟最后一面了。
摘自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