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世纪以来,阅读基本上是一种单独的、私密的行为。作家按自己的意愿写完书,读者如何阅读这些文字,是前者无从知晓,更无法控制的。然而,随着电子阅读器的兴起,我们的阅读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阅读转变为某种可以测量的半公开的行为,而写作也由此受到影响。
很多年以来,作为文娱产业中的重要一支,出版业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状态,缺乏与受众互动。
在过去,出版商和作家无从了解读者的阅读情况。他们无从了解读者是看了3页就不看了呢,还是一口气把书读完了?大多数读者会跳过介绍还是会仔细阅读它,会不会在一些段落下划线,会不会在空白处做笔记?而如今,电子阅读器能够让出版商和作家一窥销售额背后的故事,它们不仅能显示某些书吸引了多少购买者,还能揭示他们的阅读强度。
出版界正逐渐从被动转向主动。
阅读器帮助收集读者数据
据美国《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电子书市场已经发展到能同纸质书抗衡的地步,根据美国出版商协会近期公布的数据,2012年第一季度美国电子书销售额达2.82亿美元,而纸质书的销售额为2.3亿美元。
任何一家想在出版业有一番作为的出版商,都必须重视电子书,以及更深层次的电子书阅读器。如果要掌握读者的信息,最好的办法不是发行一本下载量很大的电子书,而是推出一款承载一堆畅销电子书的电子书阅读器。美国最大零售连锁书店巴诺书店就是靠其旗下的电子书阅读器Nook取得成功的,该公司在电子书市场占有25%至30%的份额。依靠Nook,巴诺书店能够很方便地获取读者的诸多信息,包括书的阅读进度、读者的阅读速度以及某些特定类型读者的阅读方式。
巴诺书店在对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人们在看非小说和小说作品的方式大有不同。读非小说时一般不会一气呵成,中间时有间断,一些篇幅长的非小说作品还会经常受到“读了一会就不读了”的冷遇。小说作品的情况要好得多,部分小说如科幻、言情、犯罪小说很受欢迎,读者会快速把它们读完。文学类小说也有半途而废的情况,调查经常发现读者在这类小说间逛来逛去,但又不会在哪一本小说上停留太久。
巴诺书店收集这些数据当然不是为了写一篇“论书籍的受欢迎程度”的专业论文,而是想根据读者风向调整出版策略。举例来说,如果数据显示某部科幻作品在出版一阵子后几乎无人问津,该公司肯定不会再去费力推广这部作品。考虑到读者经常不太搭理长篇非小说作品,该公司改为推广短篇非小说及长篇报刊文章。他们还推出了“Nook Snaps”,其中均为短篇作品,内容五花八门,包括“占领华尔街”等夺人眼球的话题。
作家投读者所好
除了书籍的受欢迎程度,一些出版商还能够通过电子书阅读器收集读者的阅读习惯等一些更细微的数据,如亚马逊的Kindle就能记录用户的阅读进度、书签、高亮标记处、笔记以及注释等。亚马逊可以确认电子书的哪些段落与句子最受读者欢迎,然后将这内容汇总,看哪段内容被高亮标出的频率最高。这个功能受到作家们欢迎,因为“高亮”实际上是在告诉他们,读者最喜欢什么样的写作手法、人物安排、场景设置,以便在后续的创作中投其所好。
一直以来,传统出版业的保守性确实曾让作家们苦不堪言。一个好玩的例子就是,一次美国作家协会主席、小说家斯科特·特罗对出版商不了解消费群体感到失望,他质问其中一位出版商:“我和你合作出书那么长时间了,你却仍然不知道哪些人买我的书!”对方的回答令他哭笑不得:“出版界都没有人知道”,“如果你嫌书篇幅长了就狠狠地删”。
有了反馈数据后,作家们就能知道是哪些群体在阅读自己的书,他们对书的喜爱程度怎么样,他们最喜欢书中的哪些章节。作家们再删改自己的作品时就会有更强的目的性,而不是在出版商的压力之下“狠银地删”。
但这种过于“讨好”读者的方式也受到了不少批评。有作家担心,过于看读者脸色可能会阻碍伟大的作品出现。很多出色的作品刚出现时,并不是所有的读者都喜欢,如果出版商知道了读者不待见这本书,肯定会将它束之高阁,以后作家就可能不写这类作品了。
正如美国FSG出版社总裁及发行人乔纳森·加拉西所说的:“一本书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可以是超乎寻常的,这应该是与读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我们不会因为有人读不完《战争与和平》就把它改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