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大军出征总要带上一群鸡
公元前490年,在希腊某条大路的边上,人们看到了拯救西方文明的鸡。当时波斯大军来犯,雅典将军地米斯托克利率兵迎敌。途中,他看到路边有两只公鸡掐架。
史书记载,希腊人因此备受鼓舞,奋勇杀敌,赶走了侵略者。西方文明是被拯救了,那两只掐架的鸡可说是功不可没,但今日的人们是怎么报答救命恩人的呢?难道就是把当初激励士气的两只鸡的同类,裹上面包屑,扔进油锅,再浇上各种口味的酱汁?那两只公鸡的子孙后代恐怕会想(假如它们真有如此深刻的思想能力):看看我们的祖先干的事,让我们倒了八辈子霉。
鸡是我们这个时代无处不在的食品,轻易跨越了不同的文化边界。鸡肉口味温和、肉质均匀,几乎适合任何烹调法。英国的年轻一代相信印度咖喱鸡是国菜,而美式炸鸡在中国也很受欢迎。以前,美国多数家庭会在自家院子里养几只鸡,以备日后抓来当美餐。而今,鸡肉仍会勾起多数美国人怀旧。作家杰克·坎菲尔德想给心理慰藉找个比喻,想到的是《心灵鸡汤》,而不是《心灵蛤蜊浓汤》。
鸡俨然已是文化和饮食的霸主,何以如此?更让人吃惊的是,许多考古学家认为,人类最初驯化鸡的目的,是斗鸡而非吃肉。20世纪大规模工业化养殖出现之前,鸡在经济和营养方面贡献寥寥。尽管如此,几千年来,鸡在文化、艺术、烹饪、科学和宗教方面,地位非同小可。
在某些文化中,鸡曾经是,现在也是一种神圣的动物。在全世界,体型庞大、时刻警惕的母鸡,被普遍当成养育和生殖力的象征。生机勃勃的公鸡则代表着雄性气概。在罗马人看来,鸡掌握着预知命运的杀手锏,特别是在战时。罗马大军出征总要带上一群鸡,临战之时仔细观察鸡的行为:胃口好意味着胜算大。据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记述,公元前249年,一场海上大战即将展开,而随军鸡群不愿进食。愤怒的执政官将它们扔进了大海。史书记载,他最后战败了。
埃及人最早掌握人工孵化鸡的技术
驯化鸡的谱系跟英国都铎王室的宗谱一样复杂,最早可追溯至7000到10000年之前。据最新研究,鸡至少有两个野生始祖,并可能有过不止一次被驯化的经历。在中国东北,人们发现了可能是迄今最古老的鸡骨化石,其年代约为公元前5400年。但这种鸟类始祖从来没有在那些寒冷、干燥的平原上生活过。因此,如果它们确实属于鸡骨化石,一定是来自别的地方,很可能是东南亚。
野鸡变成家鸡后的数千年间,人类的文化交流、贸易、移民和征伐等活动,也导致了鸡在全世界不同地区间的引进和输出。有证据显示,印度河谷可能是鸡向西扩散的起点。
到公元前2000年,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文字有“美路哈的鸟”一说。哈佛大学古代近东文字专家彼得·斯坦凯勒教授说,可以确定它指的是“美索不达米亚未知的异域鸟”。他相信300年后出现在文字中的“美路哈皇家的鸟”,可能指的就是鸡。
约过了250年,斗鸡来到埃及。王室陵墓开始出现鸡形象的装饰品。又过了1000年,鸡进入寻常百姓家,成了埃及人买卖的商品。就在那个时代,埃及人最早掌握了人工孵化的技术。
在地中海沿岸,考古挖掘出了一些公元前800年的鸡骨。罗马人爱吃鸡,想出各种烹调鸡的方法。农民们琢磨出了催肥鸡的方法:有的用浸泡过葡萄酒的面包喂鸡;有的把孜然、大麦和蜥蜴拌在一起当饲料。当局一度禁止这种喂法。公元前161年,为防止罗马共和国风气败坏,一味追求奢靡享受,当局颁布法令,要求人们每餐只能吃一只鸡——而且是未经过度喂养的鸡。有经验的罗马厨子们不久就发现,去了势的公鸡爱长肉,于是阉鸡诞生了。
但是,在罗马四分五裂后,鸡在欧洲的地位似乎降低了。伦敦大学学院考古学教授凯文·迈克唐纳说,在后罗马时期,鸡的个头退回到了铁器时代,即1000多年前的水平。他推断,罗马时期有组织的大型养鸡场——适合喂养大量鸡,保护其免受掠食者攻击——基本消失了。几百年后,鹅和鹧鸪等禽类开始在中世纪的餐桌上亮相。
鸡身份转换的最后一步
欧洲人来到北美洲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火鸡和野鸭。有些考古学家认为,鸡随着波利尼西亚人从南美洲太平洋海岸来到北美,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早约100年。
进入20世纪后,尽管人们很看重鸡,特别是鸡下的蛋,但鸡在美国人的食谱和经济生活中并不起眼。牛和猪早已步入工业化生产时代,鸡的生产仍处在散养和本地小规模养殖阶段。
掺入抗生素和维生素的饲料配方,使室内养鸡成为可能,养鸡业由此有了重大突破,开始出现养殖数量多达几十万只的大型养鸡场。
与大部分动物一样,鸡需要晒太阳,以便体内合成维生素D。因此,直到20世纪的头10年,它们通常都在户外随意溜达,四处觅食。而现在它们生活在遮风挡雨、不用担心掠食者的室内,吃着调配好的饲料。工厂化养殖标志着鸡在加入富含蛋白质食物大家庭的历程上,迈出了身份转换的最后一步——母鸡被关在狭小的铁丝笼里,连拍拍翅膀都不成;在没有窗户的养鸡房里,通常有多达两三万只肉鸡挤在一起。
看着这些咯咯鸣叫、不断长大、到处排粪的鸡等着下油锅,让人很难相信,它们的古代同类曾因骁勇善战,受到世界上很多人崇拜,罗马人更是相信鸡能预知未来。不论这个物种曾拥有何等魔力,反正现在已全无踪迹。
在西非国家马里的西方援助人员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曾想引进原产美国的罗德岛红鸡取代当地骨瘦如柴的土鸡,但以失败告终。据当地传统,村民占卜时会割开一只母鸡喉咙,然后看垂死的鸡倒向哪边。倒向左侧或右侧,是吉兆;若径直向前扑倒代表不祥。但是,罗德岛红鸡胸部过于发达,身体不堪重负,总是直挺挺地向前栽倒。这样一来,每次占卜除了预示美餐在即,没有任何其他意义。
美国《史密森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