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本身是对埃及历史的颠覆,曾经的权力源于自上而下的暴力性压制,现在则是一场关于信任的交易。
埃及大选首轮投票落下帷幕,穆斯林兄弟会的候选人穆尔西与前政府高官沙菲克难分上下,携手进入第二轮投票。世俗与宗教两种不同的政治势力进行选举对决的图景更加清晰了,无论哪一方当选,能够顺利举行大选,完成权力交接,本身就是埃及的一次历史性突破。
5月23日开始的总统大选是埃及历史上第一次由人民自由选择国家首脑。埃及《金字塔报》号召选民认真对待选举,不要再出现一个“法老”。
“法老”是埃及政治的底色,即便是建立了共和国,也不过是法老穿上了总统的衣衫而已。从纳赛尔开始,埃及总统都不是通过选举轮替的,只有生命终结时,才会交出权力。穆巴拉克主宰埃及几十年,直到去年在人民的示威声中黯然下台。人民没有选择的空间,只有去服从,因此,举行总统大选,让5000万选民有权利投票选择新的总统,这是从强制到政治的惊险跨越。
政治,意味着有不同利益诉求的人可以在一定的框架之中进行博弈、选择,最终达成具有约束力的决定。强制则意味着服从,其底色是暴力,而政治则是妥协的艺术。此次埃及大选中有12位候选人,各自提出不同的主张,进行激烈的政治营销,选票则是他们获得权力、赢得大选的阶梯。
选票是什么?它代表着信任,是选民将自己未来的收益与风险押到某个人身上,是对未来的憧憬。当选民投下选票时,他心中有一幅未来的图景。因此,选举本身是对埃及历史的颠覆,曾经的权力源于自上而下的暴力性压制,现在则是一场关于信任的交易,在投票站中,选民与候选人之间是平等的交换,你给我一个未来,我给你信任。
有意思的是,此次得票前四位的候选人中,除了第一名外,都对选举结果不满意,并向选举委员会投诉,认为选举中存在舞弊行为。排名第三的左翼领导人萨巴希希望选举委员会将这次投票作废。但是选举并非儿戏,愿赌服输才会形成规则。一旦落败,就要推倒重来,永远不会有成熟稳定的选举政治。
沙菲克和穆尔西出现在第二轮投票的擂台上,也比较符合埃及“革命”的逻辑——沙菲克是穆巴拉克时期的高官,也是前军方领导人,被认为是旧制度的代言人;穆尔西则是穆斯林兄弟会的领导人。埃及选民将在保守者与革命者、世俗者与伊斯兰主义者之间做出选择。
这让他们比较纠结,如果选择沙菲克,新政权是不是穆巴拉克的延续,果真如此,革命了一年多,不过是旧政权借尸还魂而已;如果选择穆尔西,穆兄会已经控制了议会,如果再获得总统权力,对于权力的制衡而言未必是好事。
其实埃及人没有必要这么纠结,任何国家的选举都不是完美的,尤其是民主转型后的首次选举,必定充满很多不美好的细节,只要能够维护与保持选举的规则框架,就是最大的胜利。只有经过多次权力更迭之后,假以时日,选举才可能成为一种政治习惯。
埃及是阿拉伯世界中的大国,其政治走向影响深远,但将所有变革的希望都寄托在一次大选上,则显得过于沉重。当人们把谁当选看得无比重要时,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人治的遗产。选举只是最高权力的更替与重组的一种方式,而实现善治则需要依靠包括宪法在内的制度。
在埃及,有能力主导政坛的势力,除了军方之外,就是穆斯林兄弟会,沙菲克和穆尔西是两大组织的代表。这一现象本身说明埃及政治组织的落后,就像亨廷顿所说,在发展中国家里,军队和教会是最重要的政治组织力量,任何一种组织过于膨胀都会导致权力的畸变。埃及人庆幸的是,在从威权向民主的转型中,有两种力量在博弈与制衡。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为两种势力制定游戏规则。
穆巴拉克下台15个月之后,埃及在整体保持稳定的情况下举行大选,已经是个不小的成就了。民主转型从来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埃及总统大选是步入民主轨道的重要一步,也是各方势力民主意愿的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