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总统裸画引发的大案

    若不是南非总统祖马以及执政党“小题大做”、“广而告之”，诉诸法律手段，大部分南非人肯定不知道最近一家画廊展览有关他的裸体画作。这幅有损祖马形象的画作，成为南非民众街谈巷议的谈资。而此案跌宕生姿，高潮迭起，也为南非媒体津津乐道。

    南非画廊展出总统裸体画

    5月初，南非约翰内斯堡的“好人画廊”（Goodman Gallery），展出一幅颇为出格的画作。画面中，长相酷似总统祖马的男子戴眼镜，身穿风衣，站姿就像苏联时期宣传画《列宁永垂不朽》中的列宁一样作激昂状。不过，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画中男子硕大的生殖器外露无遗。

    这幅以红黄黑颜色构成的画作名为“矛”，显然是将裸露的男性器官比喻成“矛”，画的名字也让人联想到非国大昔日的武装组织“民族之矛”。画作由讽刺画艺术家布雷特·默里绘制，是默里“向小偷致敬2”展览中的一个展品。该展览毫不留情地批评执政党非国大腐败。画廊发言人说，这幅收藏品“怀着对南非民主幻想破灭的心情，以极其讽刺的眼光来看待当代南非政局”。

    这幅画标价12万兰特（约合1.5万美元），刚展出时，也没有多少人去参观，因此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一周后，南非《城市新闻报》报道有人购买了画作，引起了执政的非国大的注意。非国大在其网站主页上发布新闻公告称，总统祖马的尊严和隐私权遭到侵犯，而宪法保障祖马的尊严不容侵犯。“默里和好人画廊以令人厌恶、下流的方式来刻画总统祖马，非国大备感困扰和愤怒。”非国大和祖马吁请“好人画廊”撤下这幅画、《城市新闻报》从其网站上删除《矛》的照片。非国大开动机器，号召“所有南非人保卫总统”。

    非国大的“宣战”，反倒让这幅画变得家喻户晓。南非报纸将此称作“画作门”。

    现年70岁的祖马，结婚6次，现有4个妻子，21个子女，他在2010年承认其中一个是婚外所生。2006年5月，被控犯有强奸罪的祖马最终被判无罪。祖马承认，曾在双方自愿情况下与一名携带艾滋病病毒的女子发生过性行为，他们发生关系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祖马说，他事后洗了个热水澡，因此不会染病。

    一场不约而同的“破坏行动”

    面对执政党和总统的施压，“好人画廊”毫不退缩，拒绝将这幅画摘下来。不过，一场“破坏行动”却成功迫使馆方将画撤下。

    5月22日早间，白人商人巴瑞德·格兰奇和黑人出租车司机路易斯·马波克拉“不约而同”地去毁坏这个画作。接下来，另一个商人企图用喷漆在画廊门口墙壁上喷“尊重”的字样，但没喷完便被抓获。

    南非国家电视台记者伊曼·拉佩蒂碰巧拍摄了画像遭毁坏的场面（最初她以为格兰奇是在给画作增色）：身着花呢夹克衫的格兰奇先在画像上的生殖器处用红色油漆打了一个大叉，又在画像的脸部打了一个大红叉。接下来，25岁的出租车司机路易斯·马波克拉在画作的脸上抹黑颜料，彻底毁掉了画作。

    拉佩蒂不无遗憾地说：“现在，这幅画彻底被毁了。”她认为，画廊员工的反应太慢了。画廊老板利扎·埃瑟儿得知这幅画被毁，怒不可遏，也非常痛苦。目击者称，他们刚开始并不知道格兰奇在干什么，他遭到画廊安保人员逮捕时，没有反抗。而保安试图制止马波克拉毁画作时，马波克拉进行反抗，被打倒在地。他俩都被警察拷走。他们和试图在画廊门口墙壁上喷“尊重”字样的男子都被控恶意破坏财产罪。袭击马波克拉的保安也被捕了，等待法庭的审判。

    58岁的格兰奇并不是祖马的粉丝，他既批评非国大和祖马，也批评艺术家默里。格兰奇认为，领导人必须赢得人民的尊敬，而祖马未曾做到这一点。他之所以毁掉画作，是因为他不喜欢祖马被刻画成那种样子。格兰奇认为，这是一个白人艺术家侮辱一个黑人总统，这幅画导致种族紧张，已经演变成了种族问题。

    他们自称互不认识。马波克拉是在报纸上看到这幅画的，这让他很生气，于是就萌生毁掉这幅画的念头。“这是侮辱人，而他是一名父亲。”他大笑着说，他为自己的做法感到自豪，“我感到很爽，因为总统（的生殖器官）已经被盖住了。”还有人对马波克的行为表示支持：“小伙子，干得好。”

    很多黑人对画作感觉不舒服。一些人表示，非洲文化向来尊重老者，因此，这个展览是冒犯。还有人说，这让人回想起种族隔离时期的搜捕，当时经常可以看到黑人男子赤条条地被抓。

    针对画作被毁坏，非国大发表声明称，“任何不合法的行为都不可饶恕。”

    非国大还将此事上升到“种族主义高度”，表示，第一名男子是白人，因此没被打，而第二名男子是黑人，被画廊保安打了一顿。非国大认为，种族隔离时期黑人和白人的待遇不同，从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不同。

    是艺术自由，还是践踏尊严？

    约翰内斯堡地区高等法院5月24日开庭审理此案，祖马的律师、非国大领导人以及祖马的几个孩子出庭。原告要求法庭裁决封杀该画作，惩罚画师、画廊和《城市新闻报》。

    祖马通过口供书表示：“这幅画将我描绘成这种状态，暗示我是一个放荡男子，玩弄女性、没有尊严。”祖马说，他受到伤害，感到震惊。祖马在口供书中还提到，有人建议他“息事宁人”，因为此事已经被政治化了，谈论此画作将会让他痛上加痛。不过，他拒绝这个建议，“这种观点就相当于说，强奸受害者不应就她们的遭遇提起诉讼，因为这样做将会导致公众知道其痛苦遭遇。这相当于建议受害者应保持沉默，以不让更多人知道。”

    非国大指责说，这是对“艺术自由表达权的滥用”。听证阶段，法官频频向祖马的律师吉西纳·马林迪问及有关法律、种族、艺术的问题。马林迪回应说，南非艺术界人士属于“超级阶层”，法庭不该只考虑“超级阶层”的意见，应考虑占大多数的黑人怎样看待这幅画。他说，种族隔离虽然在1994年废止了，但大多数黑人依旧无法获得教育机会，仍旧处于贫困状态。法官问马林迪，法庭怎么才能让已传至互联网的图片不再让人看到时，马林迪开始抽泣，接着晕厥。他的同事见状，立马将扶住他的肩膀，以免他倒地。非国大发言人杰克逊·姆坦布事后说，同是黑人的马林迪曾是反种族隔离斗士，遭到过折磨，“这就是为什么他情绪激动的原因”。

    当天庭审在南非国家电视台直播。法庭外，非国大数百名支持者载歌载舞，他们响应非国大的号召“所有南非人保卫总统”。名叫克罗尔特的男子穿着T恤，上面写着这样的口号：“祖马总统享有尊严和隐私权。”他认为，艺术家有权表达自己的观点，但什么是讽刺，什么是侮辱，应有条界线。

    但画家默里的支持者却辩解，言论自由和艺术表达自由受南非宪法保护。支持者说，没有人会在画中让南非民主斗士曼德拉裸露阴茎，祖马自己本身没有什么尊严可言。该画廊的陶瓷艺术家索菲亚·莫伦表示，祖马自己都不自重。“祖马因有这么多女人和孩子而闻名。我准确知道这个艺术家想表达什么。祖马真的不应该投诉。”该画廊和默里本人也认为，受宪法保护的自由表达正处于危险关头。

    法官24日宣布休庭，择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