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资本主义大行其道,现代的男女之事同古代的情况依旧息息相通,只不过在从前,“性别并不是生活方式问题,而是生存和死亡的问题”。
资本主义让女性得到了什么?也许不是很多。英国大半排名靠前的公司的董事会,全部由男性组成;20名高管当中平均有19名男性,3名经理中两名是男性。女性擅长驾驶飞机,99%的飞行员仍是男性。在资历平等的前提下,女性工作6小时赚的钱,相当于男性工作5小时,何况,她们失业的风险比男性高得多……如果说这不是不公平,还能是什么?
也有人反驳,女性的生活在资本主义出现前更糟,社会主义也无法彻底解决问题。没错,资本主义可能导致严重的分配不均,但权利平等的精神也是与它的开放市场理念相伴而生的。谁也没法否认,资本主义大获成功的近100年,也是女权主义崛起的100年。
马克思和恩格斯曾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资本家对歧视女性缺乏兴趣:工人就是工人,越多越好;工资就是工资,越低越好。”然而,恩格斯后来修正了这一论断。他认为,在采集狩猎时代,妇女团体更强势,母系氏族占统治地位;而自从农耕生活开始,私有财产不断增加,男人担心劳动成果被留给配偶的私生子,便建立起婚姻的牢笼,把女人紧紧锁住。从那以后,“女性在世界范围内的失败”,如恩格斯所言,成了至今未得雪耻的大灾难。
保罗·西布莱特没有直接提及马克思或恩格斯,但在睿智而令人信服的新书《性别战争》里,他继续讲述性别和社会演化的故事。就职业而论,虽然被某些同行看作怪人甚至异端,西布莱特是位涉猎广泛的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他最近致力于研究“经济生活的自然历史”——智人怎样进化成经济人,主要观点是:现代市场经济并不是历史进步的自然产物,而是一系列意外导致的非必然结果。西布莱特并非相信自由市场完美无暇的保守派人士,承认市场无法屏蔽消极因素的影响,从而不可能自洽;但他也不属于“占领(华尔街)派”的激进分子,认为市场中除了贪婪和丛林法则式的混乱外,还有许多光明的东西。
那么,能够带来物质丰富的市场经济,真的无助于男女平等吗?首先,“女人比男人低能”这种说法是经不起推敲的。西布莱特通过计量分析,指出男人和女人在挣钱能力上的差别很小。相比之下,不同身高带来的差异反而还大一些,高个子总体上比矮个子工资高些,当然,若二者的实际才能大致相同,工资增长幅度相差也不大。可正如前文所述,事实与理论往往不合拍,表现之一在于:如果严格遵循资本主义的逻辑来观察,某些精明的企业主倾向于招更多女工,这样可以减少工资支出。市场对这种情况似乎无能为力。
像恩格斯一样,西布莱特将目光投向历史,虽说没找到治愈现实问题的秘方,至少为后来者提供了有益的思路。他主张,在原始社会,我们的祖先并不满足于找到交配对象,留下一个孩子,他们还得保证抚育这小家伙,直到后者有能力抚育他的下一代。
作者继续分析说,父亲跟母亲的行为逻辑并不十分相同。总体上看,女人并不难找到能令她怀孕的男人,但每个男人都有可能找不到女人。所以,男人更需要“打广告”——他们得让女人看到自己有保护并养活她们的能力。换句话讲,养育后代的荣耀不仅垂青有能力的男人,还容易降临到精通自我包装者身上。21世纪的我们继承了发轫于石器时代的自我宣传基因。如西布莱特总结,即便资本主义大行其道,现代的男女之事同古代的情况依旧息息相通,只不过在从前,“性别并不是生活方式问题,而是生存和死亡的问题”。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