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岁高龄的威尔逊通过科学和文学的手段,把现代人和大自然拉近了。
对爱德华·O·威尔逊来说,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的藏品,极好地展示了自然选择的多元化后果:先天固有的表达欲望刺激我们中的一些人从事艺术创作,获得财富的私心让一些人产生收藏艺术品的嗜好,利他主义思想则使另一些人把艺术品捐赠给社会。
威尔逊博士因为研究蚂蚁的社交方式而建立起崇高声望。最近,他的第27部作品《社会如何征服地球》(The Social Conquest of Earth)由利夫莱特出版公司付印。去纽约推介这本书时,站在大都会博物馆前层叠的台阶上,他的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笑容:“在蚂蚁看来,成群的蚂蚁就像一大队齐头并进的大象,你是必须避让的。我认为,蚂蚁在这个博物馆里没有任何美学或智力方面的利益,但它们在不远处的中央公园过得很快乐。”
以蚂蚁的眼光看待世间百态?听上去简直不可理喻。然而,82岁高龄的威尔逊的确通过科学和文学的手段,把现代人和大自然拉近了,并且把社会百态与进化论统摄下的大大小小的现象联结在一起。他的这部新著,完整而透彻地描述了人类逐步占据生物圈统治地位的过程,并结合对艺术、伦理、语言和宗教等的感想,使其内容更为活泼。
严肃地讲,从1975年推出成名作《社会生物学》开始,威尔逊就麻烦不断,虽然因为在该书中将利他、侵略、亲代抚育等行为解释为自然选择的产物而声名大噪,他也被某些人批判为“披着科学外衣的种族主义者兼男性至上主义者”,为此,抗议者曾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往威尔逊头上泼了一大杯水。这么多年过去,抨击的声音日渐稀疏,越来越多的人赞扬他为倡导生物多样性的学术领头人,一位两获普利策奖的生态英雄。
这并不是说,争议已全然离威尔逊远去。《社会如何征服地球》虽被出版商冠以“生涯巅峰之作”的名头推出,但其对进化论的另类解读,已经引起了同行的激烈回应。
威尔逊特别提出,亲缘选择不能完全解释“合作”令人类获得的巨大成功,而是要引入群体选择学说。这种观点一出,弄晕了生物学家们——当年,正是威尔逊的《社会生物学》使亲缘选择学说流行,现在,他却向自己扶持起来的理论发起挑战。
芝加哥大学教授杰里·科恩说:“今天看来,《社会生物学》仍然很棒,威尔逊居然要把它抛弃,真有点疯狂。”大约一年前,科恩和其他100多名同行在《自然》杂志上发表联名信,批评威尔逊同两位数学家2010年合著的一篇论文,后者概括了群体选择学说的论点。面对如潮的质疑,威尔逊一如既往地心平气和:“我完全相信我的合作者的数学水平,但我也真心地期待批评能带来重大的改变。不劳无获,这道理谁都懂。”
告别教学岗位16年后,威尔逊仍在哈佛大学工作。他在职业生涯中先后识别了450个新物种,其中之一是在华盛顿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办公室的盆栽上发现的。在世的生物学家当中,恐怕没几个人敢挑战这项纪录。威尔逊觉得,等待发现的物种无穷无尽,他因此把倡导保护生物多样性当成使命,为此在全球范围内奔走。前几个月,他刚刚前往莫桑比克和南太平洋的人迹罕至之地考察过。对他而言,拯救世界,比打赢任何口水仗都重要。
面向公众讲话时,威尔逊永远保持着谦虚谨慎的态度。当被问及“科学能从艺术学习些什么东西”时,他的回答是“全部”。他不愿坦白自己最喜欢大都会博物馆里的哪些藏品,理由是:自己的文艺知识太有限,无法说出具体每一件艺术品的优点。
然而,只要一提到与自然相关的话题,威尔逊的脸上便洋溢起轻松而充满好奇的神色。路过中央公园,他特意在雪橇狗巴尔托的雕像前驻足,眯起眼抬头端详,笑道:“在这里看到动物的纪念碑,真叫人高兴。”1925年,巴尔托用雪橇运送药品,成功抵达被暴风雪围困的阿拉斯加州诺姆镇,拯救了一大批白喉病患者,它因此被尊为全美头号英雄。
□美国《纽约时报》
名词解释
亲缘选择与群体选择
亲缘选择学说的核心是:一些物种演化出合作行为以及复杂劳动分工,属于近亲之间的繁殖策略;换言之,自我牺牲以及种种利他之举,背后依然是为了种群延续的、冷酷而自私的算计。威尔逊等反对者则主张,亲缘关系并非产生社会性的必要条件,利他行为的起源,是“许多个体同居一处”,由此产生的合作与个体间的亲缘无关。这便是群体选择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