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数字化信息被政府或版权所有人完全控制以后,《1984》曾经遭遇的情况搞不好会重演。这种情况下,布鲁斯特·卡利保存的纸质文本就成了仅存的希望。
“濒危物种”保卫战
在加利福尼亚州里士满市,一座铁皮仓库静静地矗立在郊外工业区的一角。它貌不惊人,但是,当数字化的洪水席卷全球时,这里或许将是纸质书籍最后的乐园。
分两层堆放的集装箱里塞满了各种书籍,无论经典作品还是早已被遗忘的庸俗之作,都能在这里寻觅到它们的踪影。平均每周有两万册新书加入这个大家庭,大部分捐赠来自各个图书馆和大学。在互联网时代,后者显然很乐意把没处存放的馆藏送走。
储存库的创始人布鲁斯特·卡利来自硅谷,1999年把公司卖给亚马逊而积累了一笔财富。此后,他创立了非营利组织“因特网档案馆”,起初的工作是对网站记录予以永久性保存。目前,该组织已保留了1500亿个网页存档,为人们查找历史文本、研究互联网变迁提供了宝贵资源。
有趣的是,正是在对传统书籍进行数字化的大潮中,卡利萌发了想要保存每一本纸质书籍的想法,决心保护这些濒临灭绝的“物种”。他憎恨那种把书本扫描后就随手丢弃的做法,甚至因此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卡斯隆”,与18世纪一位著名的字体设计师相同。
“如果亚历山大图书馆(世界上最古老的图书馆之一,公元3世纪末毁于战火)的每本书都制作了副本,并把它们送往印度或中国,更多亚里士多德或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就会留存于世。一个机构给自己的藏书只制作一个副本是不够的。”卡利相信,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利用新的工具再次复制这些纸质书籍,届时,是否存有纸质版本就尤为重要了。
画蛇添足?最后希望?
在挪威冻土地带的岩石中,人类已经建起了“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作为维护生物多样性的安全堡垒,那里储存有74万类种子样本,因此得名“末日粮仓”。不过,卡利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受到如此伟大的工程的启发,他现在的存书工作实属“职业生涯的衍生物”。
很多提供书籍者都对他的事业给予大力肯定,称自己虽然也想保存书籍,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加州伯灵格姆的公共图书馆就面临这样的窘境:偌大的房间里堆满了期刊,有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每月踏足这里的读者才一两个;佛罗里达大学图书馆也曾有过一间堆满旧刊的房间,现已被改为计算机实验室。
无论如何,这些图书馆很高兴旧书能找到归宿,而不是沦为卖废纸用。迄今为止,卡利收集的纸质图书已达50万册,投资超过300万美元,而他最终的目标是1000万册。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卡利的做法:去年6月,他在互联网档案馆的网站上宣布这一构想时,就有作家称不希望以任何形式对自己的作品存档。还有人觉得,既然美国国会图书馆设有专属信息库,单独再开设一个由社会运营的储存库是否属于画蛇添足?
曾任罗格斯大学图书馆和信息科学部负责人的迈克尔·莱斯克则认为,数字化信息大规模灭失的风险很小,重新制作纸质版本的潜在需求极低,但是,卡利此举也非完全没必要。例如,著名政治寓言小说《1984》曾在某些场合被视为“危险和具有煽动性的”,因此被部分国家列为禁书。莱斯克担心,当数字化信息被政府或版权所有人完全控制以后,《1984》曾经遭遇的情况搞不好会重演。这种情况下,纸质文本就成了仅存的希望。
“生命无常,书魂永存”
在仓库西南角的帐篷下,数字记录专家特蕾西·古提瑞斯正在处理一批新收集来的书。如果书上贴有条码,她会用仪器扫描,以确认储存库里是否已有相同的书籍。如果没有条码,她会检查版权页上的国际标准书号。如果书太过破旧,就把它放在一边等待手工处理。
部分书籍正式成为储存库的一员之前,需要远渡重洋前往中国。据介绍,它们将接受扫描后再送回美国,制作出的数字文本将被提供给视觉障碍者或用于其它合法用途。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获悉有关储存库的消息,私人捐赠者也多了起来。
卡梅拉·安纳亚住在加州中央山谷。在加入卡利的项目前,她一直为如何处理父亲离世时存留的1200册书烦恼,“若父亲泉下有知,他会为后世还能翻阅这些书兴奋不已的。”安纳亚的女儿阿什利还专门设计制作了特殊的藏书票,无论经过多少个世纪,读者都能从中掌握她的爷爷即原始藏书者的信息。一如安纳亚所言:“生命无常,书魂永存。”
□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