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新兴大国尚不具备世界大国的经验与技巧。一个国家作为世界大国,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更需要维持世界秩序的技巧,以及自我节制的胸怀与智慧。
亚洲军费开支将首度超过欧洲,这是近日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公布的《军事力量对比:2012》研究报告给出的判断。亚洲又一次超过欧洲,这引发了媒体热议。不过,亚洲和平崛起,仍面临重重挑战。
超越欧洲的真相与幻象
2010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显示,亚洲的GDP总量超过欧洲,亚洲经济崛起已成为不争事实。高盛公司所提出的“金砖四国”中,有两个国家是亚洲国家(中国和印度)。毫无疑问,中国和印度是21世纪全球经济的亮点所在,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中国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超过了美国。
从文明史来看,亚洲崛起不仅是超越欧洲,也是恢复亚洲在欧亚大陆地缘格局中的位置。亚洲崛起更像一个历史轮回的故事。1500年以来,全球政治经济权力中心经历了数次转移,大航海时代推动西欧快速崛起,世界的权力中心从中国、印度、波斯、奥斯曼帝国等传统东方农业帝国向欧洲民族国家转移。19世纪之后,权力中心继续向西转移到美洲新大陆。上世纪70年代的经济危机后,日本以及东亚四小龙创造了东亚经济奇迹,而21世纪初,反恐战争、金融危机、欧债危机,进一步推动权力中心回到亚洲大陆。
那么,为什么人们喜欢跟欧洲比,在欧洲人的历史进程中寻找亚洲的坐标呢?这或许说明,亚洲还没有足够的自信心来重塑自我,确定自己的主体地位。
美国著名学者萨义德曾批判西方学术界的“东方主义”——将亚洲视为欧洲的镜子,以亚洲的贫穷与落后来反衬欧洲的文明与风度。其实这种心态不仅存在于西方,同样存在于亚洲国家。“超越欧洲”这样的表述,本身就意味着亚洲还在比对、模仿欧洲。GDP总量超过欧洲,并不能使亚洲从心态上独立与自主。
“亚洲崛起”是一个正在发生的客观过程。然而,目前“亚洲崛起”也还只是一个幻象。
亚洲更多是一个地理概念而不是文化概念。欧洲则既是一个地理的概念,也代表了一种文化心理认同。“亚洲崛起”这个简单的说法,很难在亚洲国家形成共识。东亚经济持续增长与西亚的停顿同时存在,黎巴嫩、叙利亚这些国家感觉不到“亚洲崛起”的气象。
此外,亚洲人口是欧洲的6倍左右,而GDP与欧洲相当,相比欧洲,亚洲依然贫困。亚洲的崛起才刚刚开始。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将进入中等收入国家的行列,能不能够摆脱“中等收入陷阱”,是对亚洲国家巨大的考验。
和平崛起的抉择与挑战
回到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的报告上来,报告中提到中国军费开支每隔5年就会增长一倍,而最近两会期间,中国人大发言人李肇星披露2012年中国军费增长11.2%。
既然亚洲在GDP总量上超过了欧洲,那么在军费开支上超过欧洲也在情理之中,这符合国际政治经济发展的规律。军费增加与战争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战争爆发的原因多种多样。
亚洲军费超过欧洲的最大意义,在于亚洲可以在安全上走向自立。当军费可以与欧洲媲美后,亚洲将有选择权:是和平崛起,还是陷入战争?国防费用,既可以成为战争的资本,也可以视为和平的成本,亚洲面临着挑战与抉择。
挑战之一是,亚洲会成为欧洲的翻版吗?经历两次惨烈的内战之后,欧洲人选择了一体化,超越民族国家体系。而二战结束后,亚洲国家却重建了欧洲的均势体系,基辛格就认为:东亚地区复制了威斯特伐利亚体系,而中东地区还处于宗教战争阶段。难道亚洲还需要混战多年,才能迎来和平吗?除了军费超越欧洲,亚洲更需要避免重蹈欧洲覆辙。
挑战之二是,亚洲新兴大国尚不具备世界大国的经验与技巧。美国国际关系理论家伊肯伯里认为,国际关系不断遵循“宪政化”的路线演进,美国创建的国际体系不但在约束其它国家,也在自我约束。一个国家作为世界大国,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更需要维持世界秩序的技巧,以及自我节制的胸怀与智慧。亚洲大国在增加军费开支的同时,更需要向世界说明军费的用途,比如说,不是用于战争,而是用于维持秩序。显然,亚洲的大国还没有做好自我说明的准备。
挑战之三是,亚洲国家的内部构建更加急迫。“阿拉伯之春”让人们不得不承认,亚洲国家的构建还没有完成。正因为国内制度构建的滞后,才导致地区冲突与外部干预。而内部不稳定会造成区域冲突,在这种情况下,军费开支的增加便会带来对战争风险增加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