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例外”：乔姆斯基的误区

    在坚持批判美国的同时，乔姆斯基和新保守主义者落入了相同的误区。

    伊战，错误还是罪行？

    “现在，我们是一个帝国了，我们采取行动时，就可以创造我们自己的现实。而在你们研究这个现实的时候，我们将再次采取行动……我们是历史的参与者……而你们所有人，只能对我们的所作所为进行研究。”这是小布什总统一位高级顾问2002年的一段谈话，现在，它成了乔姆斯基教授最新文集《制造未来》的题词。当然，后者这样做意在反讽。

    这番豪言的发表日期值得注意。2002年夏天，通过军事行动更迭伊拉克政权，已经过一段时间的积极考虑了。白宫内外推动战争的人准备了很多理由，他们是新保守主义者，由此认为，政权更迭将触发“民主革命”，如此一来，美国的政治模式就可以遍布整个中东地区；至于其他功利主义者如副总统切尼，则对伊拉克丰富的石油资源更感兴趣。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那时的白宫对“伊拉克能够按照我们的想法被重塑”是坚信不疑的。

    美国政府的其他部门对此有很大的保留。国务院、五角大楼、中情局的很多人都反对入侵，至少是对行动的前景抱以怀疑。很遗憾，这些来自于以现实为基础的群体的声音被忽略了。在那位顾问狂妄咆哮后不到1年时间，美国就卷入了一场漫长而无谓的战争。

    我们知道，乔姆斯基从一开始就反对伊拉克战争。与其他批评者相比，他的态度更加鲜明而无情，在本书中以轻蔑的口吻写道：“那些以‘太危险、太昂贵’为理由批判这场战争的，不过是些实用主义者。”在乔姆斯基看来，这场战争根本不能用“错误”来简单定义，仗打得再好，入侵伊拉克也不过是美帝国主义的又一个铁证，是彻头彻尾的罪行。

    有些冲突和美国无关

    反复阅读这些发表于2007年4月至2011年10月间的文章，你会不可避免地被引向这样一个结论：美国是世界和平的惟一障碍。其他大国犯下的错误偶尔也会被提及，但都是一笔带过。至少，乔姆斯基并不承认这样的现实：很多地区确实存在难以解决的弊端，从而让美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到了借口。

    按照乔姆斯基的观点，中东的冲突完全是美国和以色列炮制的；沙特和伊朗间不存在霸权之争，即使真的存在冲突，只要美国改变政策，问题也很容易解决。与之类似，结束阿富汗战争被他定义为一件非常简单的任务，只消美国撤军并提出宏大的外交愿景即可。

    为了突出自己的立场，乔姆斯基还引用戈弗雷·霍奇森著作《美国例外论的神话》中的内容，称美国“只是一个夹在其他国家之间的、伟大却不完美的国家”。可在笔者看来，乔姆斯基并未真正消化这一明智的判断，只是重复道：“（美国例外论）有关信仰，几乎是美国国家信条的一部分，它让人们相信美国与其他大国不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一样。”

    另一种“美国例外论”

    乔姆斯基试图呈现的美国图景只是“例外论”的消极版本。这本新书对全球政治的观察，用的是与新保守主义者相同的镜头：不是支持美国，就是反对美国。而事实上，人类的很多思想行为与美国无关。他并没注意到，反美主义正与美国一起衰落，世界已经前进了，不再是美国被描述为“惟一超级大国”的时代。尽管美国仍然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但其可以长久地强加自己意愿的能力已不可逆转地衰退了。整整一代人的停滞不前，让大多数美国公众的生活水准降低，国家的基础建设也在枯萎，越来越像几十年前的拉美。

    从表面上看，乔姆斯基接受美国正在撤退的观点，坚信美国要维持其“全球控制体系”并不那么容易。更关键的是，在过去20年内，美国一直受困于意识形态傲慢所造成的精神错乱，这种状态是乔姆斯基无法分析甚至无法正确理解的，因为他自己也身陷相似的状态。作为一名站在体制对立面的学者，他的观点很具批判性，但是，同新保守主义者一样，他毕竟属于一个已经逝去的、以美国为中心的世界。从更广的视角来看，乔姆斯基把美国视作一切冲突源头的观点，跟小布什的顾问认为“美国可以创造历史”同样荒诞。

    □英国《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