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由美国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执导、改编自同名小说的史诗战争影片《战马》将在中国大陆公映。能被斯皮尔伯格相中,原著剧本的魅力可见一斑。究竟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促成了这个伟大故事的诞生?在接受国外媒体采访时,小说作者迈克·莫波格透露了其中的秘密。
我的农庄非同寻常
1975年,我和妻子克莱尔搬到了英国德文郡的一个小村庄里。我们夫妻二人辞去教师的工作,购买了一幢维多利亚风格的房屋外加几亩农田。
我们想把自己的农庄打造成一个城里孩子体验乡村生活的乐园。在这里度过的一周时间内,他们将有机会挤牛奶、制造奶制品、放羊、牧马、收集鸡蛋……我们相信,亲眼见证辛勤劳动能换来什么,有助于下一代培养自信心和自尊心。
在所有的农活里,我最喜欢的当属牧马。在我看来,马儿是世上最美丽且温柔的生物。它们都很乖,与孩子们相处时表现得格外友善。
这年11月的一天傍晚,我正等待着搭乘校车的“农场小工人”从伯明翰赶来。寒风里,我想的并不是孩子们怎么还没到,而是一场在始终在头脑中盘旋不去的对话;我一直想动笔把它拓展成一个故事,却迟迟找不到头绪。
从老兵身上获得灵感
这段对话发生在夏天,我正在乡村酒吧里吃午餐,目光落在一位老先生身上。他独自坐在壁炉旁,显得那样孤单。我买了一品脱的酒,端着杯子来到他的桌前。
“听村民说,你参加过一战。”
对方开启了话匣子。他17岁参军,生平第一次离开家乡就是奔赴前线。在战场上,他饱受思乡之苦折磨,在战壕里过着终日与泥巴为伍的日子。
“好在那里还有马。”
这句话勾起了我的兴趣。随后,我跟着老人去了他的小屋。在那里,他让我看了许多他当骑兵时的纪念品,讲到马的故事,他的眼里泪光莹莹。
“马是我在战场上惟一的朋友,我惟一可以倾诉的对象。晚上,我会跑到拴马的地方去喂它们。每当我走到坐骑面前,就忍不住对它倾诉自己的郁闷和恐惧。”
随后,我又拜访了村里的另外两位老兵,他们也对自己的马匹有着深厚的感情。这让我深受触动,专程去了位于伦敦的帝国战争博物馆,查阅到不少资料。
当年,有100万匹英国马被运往前线,返回的只有6.5万匹。它们的命运和士兵相同,或精疲力竭而亡,或被淹死、或被铁丝网撕扯而死,更多的则丧生于枪林弹雨中。
阵亡的马儿们就是战争无辜牺牲品的化身。我怎能不把它们的故事写出来?它们本无阵营,却被卷入血火交织的漩涡中无法脱身,向世人展示着战争最残酷的一面。
问题在于,该如何讲好这个故事呢?我不能直接写英国士兵或是德国士兵跟马的交往,那样无法给读者提供中立的视角。
有个孩子从不说话
校车在土路上喘着粗气奔来,把我拉回到现实。我快步走上前去,迎接孩子们和他们的老师。这是我最轻松的时刻。这些小家伙初来乍到,每个人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农场里的一切,像在观望童话里的世界。
领队老师凑到我身边。“小家伙们很高兴能来到这里,但我不得不提醒您,看见那个男孩了吗?”她的声音很低,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小男孩缓缓走下校车。“请不要直接问他任何问题。他进入我们学校已经两年了,从来没说过一个字。”
“两年,没说一个字?”我很惊愕。
老师对我解释,这孩子患有严重的口吃,造就了他的自闭。“总之,千万别当着众人的面跟他说话,否则就是用跑,他也会跑回伯明翰去的!”
此后一周间,每个孩子都为自己参加过的农活感到兴奋异常,那个男孩看起来也很开心,积极地参与其中。我不想让这个特殊的孩子有异样的感觉,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跟着他的一举一动。我注意到,跟动物们在一起时,他笑得特别甜,但果真一言未发。
某种纽带如此强大
孩子们在农场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让他们围坐在壁炉旁,拿了本故事书准备念给他们听。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了马厩那边透过来的灯光,它在这个时候应该是熄灭的。一定有人在那里,我往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脚步——
是那个沉默的男孩。他穿着睡衣和拖鞋,一匹马把头伸到他身旁,男孩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鼻子。更惊人的是,他居然在冲着马说话!
“今天早晨大伙给奶牛挤奶了。后来又喂了鸡。有只母鸡下了好大一个蛋,我把它捡起来,感觉热乎乎的。”男孩的声音清脆,语调流畅,和正常的孩子别无二致。
“我们明天就回家了,再也不能跟你说话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拉钩!”
我和老师们躲在谷仓的阴影里,呆呆地看着男孩和马儿的美丽图景。马儿侧着头,没有皱眉,没有退后,只是站在那里,站在孩子闪闪发亮的眼睛里。也许,它根本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似乎懂得呆在原地的必要性,必须耐心地听孩子说完每一个字。
一瞬间,我懂了,懂得了老兵与战马的友谊。眼前的男孩有着一样的情怀。动物和人之间的纽带原来如此强大,我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角度去叙述人与马的故事了:这必须是一个由战马讲述的故事,它听到了主人所有的希望和恐惧,它是战争沉默的证人。
《战马》就这样诞生了。在随后的日子里,它被搬上舞台和银幕,这是偶然也是必然。人和动物在地球上各居其所,似乎少有交集。但总有那么特殊的一刻——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马厩昏暗的灯光下——我们终归得以理解,生命都是彼此相连、心意相通的存在。